在腦海中將當時的情景重映，記憶的角落裡亮起幽幽的光，學長撿拾起那塊碎片，想起了被手機熒幕照映著的左新生的臉。左新生確實看了手機，這能說明什麼嗎？

與學長的期望相反，小白並沒有在他與和子的滿懷期待下給出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而是像翻書一樣將這一頁略過，轉而談起了另一個話題。這不禁讓學長想起了兒時最討厭也是最窩火的事情——好不容易拿到了習題冊的答案，卻看見上面明晃晃的寫著「本題略」。

「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認為杜之姝墜崖一事存在目擊者呢？」

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額頭上，學長的心中湧起深深的脫力感，難道這不是一切事情的源頭嗎？左新生因為過於憧憬杜之姝而對其的死亡無法接受；林子松則是一方面出於對朋友的幫助，另一方面也是對天才突然隕落的懷疑；至於喬紫如就更好理解了，疑心源自於友情的羈絆。每個人的原因都一目瞭然，有什麼值得奇怪的呢？

「不奇怪嗎？這些理由，你們真的不感到奇怪嗎？憧憬也好，親密也罷，面對熟悉的人的意外身亡，大家通常會悲痛傷感吧，為什麼會產生疑慮呢？更奇怪的是，他們懷疑的並不是杜之姝的死因，而是現場存在目擊者，作為陰謀論來講，這也太邊緣了。」

無法否定小白的說法，學長卻也不打算放棄自己的堅持，思索片刻，他問道：「所以呢？你覺得理由是什麼？」

「他們之中，有人與目擊者有過接觸，那個人明確地知道有目擊者的存在。」

忽然而至的大雨在肆虐了許久後悄然退卻，空留一場驚心動魄的餘韻。學長托起自己驚掉了的下巴，獃滯地對和子說：「能給我一罐啤酒嗎？」

做了個「OK」的手勢，和子起身走向餐廳，打開雪櫃，取出盒裝牛奶，動作一氣呵成。重新回到客廳，她把牛奶扔給學長。接過東西的學長哀怨地嘆了口氣，嘟囔著：「這一點兒都不像推理劇的場景。」

「偵探可不是依賴啤酒破案的。」小白輕描淡寫。

咬著吸管，學長的口音有些含糊不清，但他仍舊沒有放棄傾倒自己滿腦子的疑惑，「小白，你是不是被雨水淋得發燒了，怎麼凈說些胡話？但凡這三個人之中有任何一人與目擊者有過接觸，他們就不會兜這麼大個圈子來找人了。」

大概是被學長津津有味的喝牛奶動作所吸引，和子也小口小口啜著牛奶，只是，她的疑問與學長的不同。「目擊者會主動暴露自己的身份嗎？一旦那個人目擊者的身份被知曉，就意味著見死不救的事情被揭露，雖說不至於獲罪，但這對目擊者並無好處。倘若有人透過調查得出了目擊者的身份，那這次的劇本和銘牌失竊事件又算什麼？」前後矛盾，這才是整個事件最詭異的地方。

「如果目擊者主動暴露身份會給他帶來好處呢？」

學長與和子面面相覷。好處？難不成會像某些圈子裡那樣，先是製造黑料，弄得人人皆知口伐筆誅，再以某件事情作為契機洗白，從「加害者」搖身一變成為「被害者」，賺得名氣的同時還攬獲了人們的同情，進而將同情變為好感，兜兜轉轉一圈，名利兼收。

「沒有那樣複雜。」小白趕緊制止了他們的腦洞。

「那是有多簡單？」學長好奇。

「目擊者收穫的是最直接的好處——金錢。」這個世界上還會有比金錢更能蒙蔽人心的嗎？

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學長連連擺手，「你的意思是，目擊者眼睜睜看著杜之姝掉了下去，沒有報警一走了之，隨後竟然還有人因為這件事付錢給他！是我對這個世界有關善惡的認知出了差錯嗎？」

「當然沒有。事實上，那個人並不是主動地、心甘情願地把錢付給目擊者的，而是目擊者勒索了他。」

「等等，等等，我有點兒糊塗。」學長示意小白暫停，自己則窩在一旁整理思緒。目擊者目睹了杜之姝墜崖的過程，並以此威脅了某個人，那個人不得不支付一筆錢來平息這場事件，難道……

「目擊者是兩個人，不，是兩批人。」小白給出令人驚愕的答案。「我們暫且將被勒索者記為A，勒索者記為B。事發當時，A正巧在杜之姝身邊，B則在稍遠的地方，但那裡恰好能看到杜之姝與A。出於某些原因，兩伙人並沒有進行交流，杜之姝與A也沒能意識到B的存在。原本只是一次普通的登山旅行，然而不幸發生了，杜之姝失足墜落，A驚慌失措卻未能及時報警。B也看到了這一切，他用手機拍下照片或是視頻，將此留作證據。之後，事情的發展如B所願，A沒有報警，也不曾向任何人說過有關杜之姝墜崖的任何情況，這都給B接下來的行動提供了保障。開學後，B採取寫匿名信的方式威脅了A，A為了不讓自己在墜崖現場的事情敗露，無奈妥協，支付了錢款，可A仍不清楚B的身份，但A已經確定，當天除了自己，還有另一個目擊者存在。」

這算是某種意義上的黑吃黑嗎？和子深感背後隱隱發涼，似乎被大雨淋濕所帶來的癥狀剛剛找上她。「照這樣所說，齊修就是B嘍？不對，考慮到他與楊露露都對那天的行程有所隱瞞，B應該是他們兩個。這對喜歡登山的情侶恰巧與杜之姝在同一天攀登同一座山，又目擊了墜崖的過程，鬼迷心竅，勒索了另一個目擊者？」

或許是坐得久了，小白覺得麻木酸痛從雙腿順著脊椎一路竄至脖頸，他活動著肩膀，又扭了扭脖子，這才接著說出自己的猜測。「對，否則我們很難解釋為什麼左新生等人會近乎篤定的認為當時存在目擊者，而被殺的偏偏又是齊修。也正因如此，A就在那三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