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這幾天，姜離就像是忘了那天晚上的事兒一般，在醫院與學校之間往返，兩點一線，中間還抽時間能跟顧子成黏黏膩膩地獨處一段時間。

甚至顧子成的心態都不如他。

某個周六的晚上，兩人從醫院回來，都對做飯這件事實在提不起來興趣，於是商量好在外邊隨便解決了一頓，吃完了之後又找了附近的一個小花園閑著沒事兒走走路散散心。

「你這段時間心情好像不錯？」顧子成看著周圍沒什麼人，便將自己這段時間心裡的不解問了出來。

他之前還覺得姜離因為他母親的事兒可能會有些心理上的障礙，比如上課啊寫作業的時候啊可能會心不在焉，或者是夜晚失眠，結果這麼多天過來了，姜離什麼事兒都沒有，反倒是他自己整天心神不寧的。

上課的時候關注著姜離有沒有走神，回家的時候還要照顧少年的情緒，甚至於晚上睡著了都會下意識地醒來去看看姜離是否睡著。

姜離側頭看他，「嗯，我想了想，就算我媽真的是想用那個夢告訴我些什麼，我現在焦慮也沒用，馬上就要聯考了，她肯定也希望我能考出一個好成績，我總不能讓他失望吧。」

或者換句話說，姜離心裡早有預感，不想讓母親連遺願都無法完成。

「既然這樣的話，我就不多說什麼了，你自己心裡有數就行。」

顧子成見他像是真的想通了，不由得笑笑，抬手揉了揉姜離的發頂。

不過安生的日子也沒過幾天——

顧子成擔心的事兒，最終還是發生了。

姜夫人沒能撐得過這個夏天。

就在距離第四次模考還剩下不到一周的時候，姜離那位溫柔慈愛的母親在一個寧靜的下午，帶著對家人的不舍，離開了這片無數男女老少痴戀的人間。她走的時候，身邊丈夫兒子皆在，故而姜夫人最後的一段時光也算得上是平和。

平和到，她闔眼之時，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笑意。

至於姜離，也沒有顧子成想像中的那般痛不欲生。至少看上去沒有。

顧子成作為外人，這種時刻也就只能在外面等著，他隔著窗子，看向裡面這段時間以來難得有一次其樂融融在一起的一家人。

午後的陽光暖洋洋地照在姜離背上、頭髮上，又有一部分繞開姜離灑在了姜夫人病床上，將母子兩人都映的無比柔和。

姜離趴坐在病床前面，緊緊握著姜夫人的手，彷彿這樣就能握住這個即將逝去的靈魂。他嘴裡還不停地在姜夫人耳邊說著些什麼，姜夫人也時不時笑著回答兩句，估計是迴光返照的原因，看起來精神倒是不錯。

只是姜離絮絮叨叨的，光看嘴型顧子成也不知道他說了些什麼。

但是顧子成覺得，姜夫人在最後的時候，似乎朝著他站的方向遠遠看了一眼。

那一眼中有不少情緒，可是卻很好理解。

那是來自一個母親，將孩子最後的託付，託付到一個她認為合適的人手上。

顧子成看著那雙明明已經疲憊到極致，卻仍要堅持看過來的眼睛，笑著點了點頭，才看見姜夫人心滿意足地笑了，接著看了自己兒子最後一眼，然後慢慢合住。

這個女人，走完了她的一生。

留下鰥夫哀子在這世間，還要去走完他們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