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火紛飛，土黃色的大地上鋪上了一層霜，黯淡了血液的鮮紅。槍林彈雨在身後綻放，肖依依拚命狂奔，四處尋找梁蘭舟的身影，終於在西南角的帳篷邊看到了他，急忙跑過去，邊叫喊他的名字，讓他快跑。

還沒來得及望進那雙帶著迷茫的眼睛裡，一發炸彈在他身後炸裂，隨即是漫天的火光，而梁蘭舟轉眼就被吞噬，只留一道灰黑色的人影。

「不！」

急速地喘氣，肖依依剛倏地坐起來，神智還處於懵然，驀地轉向右邊的梁蘭舟，才恍惚意識到剛才只是一場夢，恨恨地掐了把梁蘭舟，只把後者掐疼轉醒。

「哎哎哎？別掐，你幹嘛啊，疼死了，大半夜不睡覺。」梁蘭舟惺忪著睡眼，一隻手揉了揉自己被掐的地方，都紅了，看了眼冷臉的肖依依，有些不知所謂。

「你怎麼了？」

「都怪你害我做噩夢！」肖依依瞪了他一眼，不解氣地又掐了一下，掐的還是原處。

梁蘭舟啊啊得叫起來，又不敢拍開肖依依的手，疼得眼淚都出來了，在眼眶裡繞啊繞，礙於男人的面子死活不肯留下來。

等肖依依發泄完，躺了回去。梁蘭舟才湊到跟前，戳了戳肖依依的小臉蛋，觸感很好，笑道：「怎麼了，做什麼噩夢了？都是假的，不怕。」說著，躺在肖依依身邊，摸到小手握緊。

或許是太害怕了，肖依依沒有拍開梁蘭舟的手，嘆了口氣回道：「我夢到你死了，被炸死了，就離我那麼近，然後你死了。我就在那看著。」

「都是假的，做夢而已。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錯，要不是今天我受傷了你也不會這麼擔驚受怕。」

「那你以後還這樣嗎？」

「說不定，我....」梁蘭舟還沒說完，就被肖依依蒙上被子毆打，「說不定？還想有下次？我還是先打死你吧！」

夜深深，寥落的戰場，吵鬧的聲響宛如一股春風吹散了心上的陰霾。遠在和平的大陸彼岸，中國B市，雪花洋洋灑灑飄落下來。下到晚上已經有七八厘米厚，小孩們戴上手套奔出去玩耍。

新年即將到來，賣年貨的地方人聲喧鬧，許汝年帶著吳疆去選鞭炮，準備三十晚上開到城郊去放煙火。

「老闆這個怎麼樣，又亮又響，十六發。」吳疆拿起一個衝天炮，一股火藥味撲鼻而來。

「還行，二踢腳也來點，煙花棒買點給小孩玩，到時候吳哥你閨女也去。」

兩人把一箱子煙火放進後備箱，開車回了公司。儘管看起來很輕鬆愜意，其實對時代的布置已經快速生效。許汝年就坐在老闆椅上，靜靜看一個娛樂巨鱷隕落。這時候還有種物傷其類的傷感，許汝年把文件批完，端著咖啡看著這座城市的夜景，忽覺得寂寞，下意識撥通大洋彼岸的電話。

「喂？」

那邊聲音壓得很小，應該是在上課。許汝年突然笑了，「我想你了。好好上課吧。」

一陣窸窣，再傳來的聲音就很正常了，「我現在出來了，怎麼了，汝年？」

「沒事啊，就是想你唄。」

「哈？」密密麻麻的冬雨砸在臉上，秦辭躲在屋檐下，聽著那邊的呼吸聲，回道：「我也，想你。」

「快過年了，你不放假，我去找你吧。」

許汝年摸了摸溫熱的杯麵，笑意蔓延到眼底，「過年那天，我們一起守歲。」

秦辭聽了，愉悅的笑意立馬掛在臉上，只是：「過年你不去陪父母麼？我這邊沒事兒。」

「老頭忙，家裡就我一個。回去也是一個人。」許汝年嘲諷地勾了勾嘴角，等和秦辭商量好，才刪除之前許父發來的簡訊。

「吳哥，安排下，我31號晚上去奧地利。」

吳疆也不多問，心裡跟明鏡似的，默默安排了飛機票，回到自己溫暖的家，和心愛的妻子共度晚餐。

三十晚上，許汝年載了肖揚和周禹安去城郊，吳疆開了另一輛車帶著妻女跟在後頭。而姚靜大小姐則是不請自來，披著羽絨服站得遠遠得，看一群人放煙火。

周禹安和吳家小姑娘是最興奮的，一手一個就開始放。絢爛的煙花在漆黑的天空中綻放，宛若短暫盛開的花，留下絕美的一眼。

吳家小姑娘揮舞著煙花棒，跑到媽媽跟前炫耀一番，又拿了幾根遞給姚靜，「姐姐，一起玩啊！可好看了。」

姚靜接過來，慢悠悠地跟著小姑娘去點火的地方，倏地煙花竄起，嚇得姚靜連忙扔了那根煙花棒，這煙花還沒開就被冰涼的地面冷滅了。

姚靜尷尬地笑笑，「有火星燙到了。」

「哈哈哈，你居然怕這麼小的煙花棒！」周禹安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姚靜的謊言，嘚瑟地跑去點了幾個二踢腳，砰的一聲巨響，在天空中留下煙尾。

肖揚站在許汝年身邊，盯著夜色下姚靜那黑乎乎的臉，意外姚女王這麼膽小，叫小姑娘又去拿了幾根煙花棒，親自遞給姚靜。

「再試試？」塞到姚靜手裡，後者黑著臉，生硬地去碰火源，蔟得發出光來。

「我剛剛只是意外，沒玩過這東西。」

「嗯，我知道。」肖揚說完，又看向遠處的天空。周禹安放了幾個不過癮，拉過肖揚一起去放，「大神一起玩啊，柱在著高冷個什麼勁兒。」轉頭又喊許汝年：「老闆，一起啊！」

三組十六發的五彩煙花，齊齊升天炸裂。

許汝年早早拿了照相機，拍下這一幕，想分享給秦辭。在國外是看不到故土的，還有這片夜空，都想送給他。

砰砰砰，如墨的黑布染上斑斕的顏色，光點聚在眼眸中，刻在每個年夜的回憶里。

秦辭收到這張明信片的時候，也是晚上了。異國他鄉的夜空確實少了故土的韻味，冷冷地，黑霧侵蝕了一片天。

他卻因為這一張明信片笑得春花燦爛。

隨著這張明信片到來的不只是故土的味道，更有故土的人。

如果愛得太深，深入骨髓，那麼你回頭看一看，看看那個人是不是在你身後，一直默默得注視你。

等你回望他。

「阿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