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辰坐在床邊，手抵著床板邊緣摸索，拿出小皮包，這個小包是阿媽親手給他做的。

當時包里裝的是小金鎖，不過後來阿爸阿媽在他5歲的時候把他丟下，去城裡打工，雙方各自組建家庭，就再也沒回來過。

他不怪阿爸阿媽，每個人都有爭取福祉的權利。

他是爺爺奶奶照顧大的，六歲年遇大饑荒，家裡一粒米都不剩，爺爺奶奶就把金鎖給賣了。

奶奶說，再好的東西，人活不下來，都沒用。

去年，奶奶前腳剛走，爺爺沒幾個月就走了。

是隔壁的鄰居劉根叔，過年將他從山溝溝裡帶出來，說外面工資可高了，一個月能有兩三千。

兩千塊是什麼概念，山裡的酸蘋果兩毛錢一斤，要賣一萬斤，一座小山一年的收成。

雖然他現在在顧氏一個月只能拿到一千塊，可他已經很滿足。

劉根叔是電工，一個月三千，他是個小傻子，整天坐在值班室，也不用幹其他活兒，一個月一千，已經很多很多。

就是……突然要被罰200，他心裡塞塞的。

他摸著顧楓給他的鈔票，怎麼也捨不得拿出來。

王昌盛在外面等的不耐煩，直接大搖大擺闖入，見到包里的一沓錢，激動地頓時兩眼放光，粗壯的手臂瞬間奪過小布包。

速度太快，祁辰回過神，王昌盛多抽一張，「300，剛剛公司制度又改了。」

「你騙人！」祁辰小嘴撇撇，哭著抓他的手臂。

王昌盛露出惡狠狠的凶樣，一對牛眼瞪得跟銅鈴似的，「你再說，這包里的錢就都別想要了！」

淚水一點一點在眼眶裡凹聚，汪成一彎黑海，靜默而又洶湧。

「我要去找阿楓……」

祁辰突然停止哭泣，緊咬雙唇，驕傲的脖頸高高揚起，如同一隻優美的白天鵝，眸底卻散發出兇狠滔天的挑釁和惡意。

王昌盛竟然對這小子的眼神有點害怕，這簡直是殺人犯才有的眼神。

「啪！！」狠辣的一耳光再次打臉。

「小，逼崽子，說啥呢！」

祁辰眨巴眨巴眼睛，還沒反應過來。

被打到麻木，肌肉的疼痛反應在五秒後抵達大腦。

「嗚嗚嗚……我要去找阿楓……」

祁辰愣愣神，被一耳光扇得哇哇大哭，包也不要了，揉著眼睛痛哭流涕走出值班室，他要跟阿楓告狀，這個王大叔把他打的好疼啊……比阿楓，艹屁股還疼啊……

王昌盛心裡納悶阿風是誰，難不成是公司新來的保安？

「你給我站住！」王昌盛一聲暴喝，「現在是上班時間！」

「我要去找阿楓……我要去找阿楓……」祁辰像沒聽見一樣，哭著走進公司大廳。

「媽的！」王昌盛低低唾罵，跑上前一把揪住祁辰的領子，反手又颳了一耳光，「你他瑪想死了，老子說話聽不見？」

「阿楓……」祁辰哭的更凶，抓王昌盛的手要亂咬，雙手卻被男人反剪在背後。

「你放開我……我要去找阿楓……」祁辰腳下瘋狂亂踢他的大腿，王昌盛鞋尖用力，狠狠折彎他的膝蓋。

「找！找！找！」王昌盛咬牙切齒，連摔三個狠辣的耳光，專門打在祁辰嘴巴和眼睛上。

「阿楓……」祁辰痛苦地閉上眼睛，虛弱無力地跪在地上，就像午時處斬的犯人，所有的力氣和心情都要被毒辣的太陽蒸發掉。

一輛黑色的瑪莎拉蒂穿過大門，平穩地停靠在泊車區，女人戴著大墨鏡從車裡出來，順勢挽上顧楓的手臂。

祁辰的手腕被王昌盛反剪在背後，灼熱感燒得眼皮子都睜不開，空氣陡然陷入陰沉沉的死寂，王昌盛鬆綁。

祁辰跪在地上，沒有起來的力氣，雙臂麻痹地垂落在地上。

「顧總好。」王昌盛點頭哈腰，笑的心虛。

「嗯。」男人像是沒看到眼前的一幕，摟著女人徑直進入大廳。

冰冷入骨的風吹來，祁辰眼角有淚靜靜滑出。

「阿楓……」

飄渺晦暗的聲音在風中破碎消散。

阿楓？

祁辰五指抓在地上，驚慌急促向前爬行幾步。

心頭如同黑漆的大海，翻滾著可怕的巨浪。

他看不見，他不知道阿楓在哪個方向。

阿楓……不要他了嗎？

不要他的寶寶了嗎？

阿楓……

阿楓？

阿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