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對兩個人來說，偶然就是理由。

「天冷，別睡外邊兒了。」樊億城拿毛巾擦著頭，水珠任性地亂飛，洗澡的時候，心裡邊兒就開始癢癢了。

這是老天非得把一塊點心扔在他面前，不接也不是啊。

舒衡穿著不合身的睡衣，爬上了那張不屬於他的大床，他不知道這套房子裡邊兒還有客房這種東西，已經接受了自己要和外人睡一張床的事實。

柔軟的被面幾乎透過肌膚吸走了他的所有感官。

原來一張真正的床，睡起來是這樣的感覺。

他忍不住就把手裡的被子越抱越緊，有種人類的溫暖透過某種聯繫傳到了他的皮膚上的感覺，讓身體的毛孔都打開了，最後幹脆像抱著抱枕似的，四肢夾住，臉埋在裡面，深深呼吸了一口。

然後他愣住了，被子很舒服，可是他在吸些什麼，這麼做簡直像個變態一樣。

樊億城打了個電話，剛婉拒完新一波邀請，笑著說家裡剛來了個小羊仔，回來就看見這樣一幅畫面，就好像那床被子就是他的老婆似的。

「你這樣晚上我蓋什麼？」

舒衡尷尬地爬起來，鬆開手，肩膀處的衣服又滑落下來，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肌膚。

說實話他現在有點兒難堪，因為是真的像一個變態。

樊億城倒是沒再說他，反而笑了笑：「這麼緊張幹什麼？我還能吃了你。」

他聽過這個冷笑話，又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別的，就說了句：「吃人犯法。」還挺順溜。

樊億城揚了揚眉，微微解開了睡衣的扣子：「吃二十一歲的成年人可不算犯法。」

舒衡盯著樊億城那張臉，眉毛皺了皺，接不下去了，因為他根本就沒聽懂這句話什麼意思。

成年人沒有人權的麼？

「沒有，你住這兒就得聽我的。」對方說，跟他對視了幾秒，似乎是在給他提個醒兒，要跑就趁現在，接著靠近過來，一隻手壓住了他露出來的半片肩膀，一推。

把他整個人壓在柔軟的羽絨被上。

舒衡表情發愣，但有點兒懂了為什麼樊億城要他住在這兒了，說不出來，但是懂，自己躺在人家的床上，是一定有個原因的。

他沒掙扎，沒跑。

要跑，還跟人家回來幹什麼。

「我沒跟你開玩笑。」樊億城低頭湊近他的鼻尖，直視他的眼睛。

舒衡被壓在床上的時候，眼睫有點兒開始濕了，有點兒怕。

怕他吃人。

又怕他不吃。

這兩個聲音吵得他頭痛，一邊兒是膚淺的人不知廉恥的期待，一邊兒是無情的理智在告誡，斗得不可開交，但他又分明知道自己希望哪一邊兒能贏，只是希望他們斗得別那麼狠。

「舒衡？」樊億城咬住他的耳朵，濕滑的舌尖在耳廓繞了一圈兒，在他耳邊輕聲說。

「……嗯。」舒衡顫了一下，想伸手，手腕立馬被捉住了。

「沒女朋友吧。」

「……沒。」

「從來沒有過？」

「……」

「那跟著我。」樊億城低下頭，親了親他的側臉，又重複了一遍。

轟的一聲，舒衡腦袋亂成一片，眼神兒也迷茫了，心口很酸。

那四個字兒疊在一塊兒，居然快把他搞哭了，攥緊了拳，「……為、為什麼。」

樊億城說：「不為什麼，就想要你。」

……不為什麼。

他這些年明明就沒有過的很委屈，為什麼會這樣。

誰和他說一無所有的人最福祉的？因為體會不到失去。

他以為自己已經是荒漠了，卻原來是吸收了他沒能從眼裡流出的水分，成了沒有人播種過的土壤，等著人發現。

最可怕的是孤單，但他現在發現，比孤獨還要可怕的是突如其來的溫柔，是個叫人捨不得逃脫的陷阱。

等到真的有人說出這句話，而不是存在於妄想中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是真的想要人安慰，想要被需要，想要找到一個理由活著。

雖然他們根本算不上認識。

……但還是讓這段莫名其妙的關係，莫名其妙地開始吧。

他太想要了，什麼關係都好。

樊億城能聽到他那聲兒抖得不行的好，帶著多重的鼻音，配著那張清秀的臉蛋兒，心裡也驀然生出一絲憐憫。

所以這個晚上，他也沒有很粗魯，反而意外地比任何時候都有耐心，對任何一個女人他都沒這麼細心過，循循善誘，從最基本的，到更深入的，都一點一點教會他。

那雙濕潤的眼睛，要比平時還要好侵略。

人也是。

樊億城啃咬著他沒什麼肉的脖子，很有質感，又很柔軟，很想知道這個人究竟是怎麼長的，這麼瘦，摸起來意外地舒服，很容易讓人上癮。

他壞笑著問：「我犯法了麼？」

那邊兒還在默默地紅著眼，哭。

「嗯？」

「……沒。」他被逼得後仰脖子，崩潰了，哭著說。

但是他覺得，自己快進瘋人院了。

……

舒衡第一次享受了回浴缸，本就筋疲力盡的身子被溫熱的水浸泡著，現在更是昏昏欲睡，頭搭在奶白色的浴缸沿兒上，紅腫的嘴唇有規律地開合，沉重地呼吸，眼睛幾乎睜不開。

樊億城才一晚，就在他身上發現了不少樂趣。

「醒醒？」樊億城拍了拍他的臉。

舒衡睜開的眼睛還是濕潤的，呢喃著：「想，睡……」

樊億城想，可能在這一刻，他自己也有點兒想護著這個人。

舒衡太容易激起男人的保護欲了。

但這種慾望，在他身上，一般都持續不了太久，他也從不會讓這種慾望上升為愛情。

什麼愛情，都是放屁。

他把軟成一團的人抱出來擦幹，屋裡暖氣足夠，讓人靠在自己身上睡了。

臨睡前給頭先那個女伴兒打了兩萬塊錢，發了個簡訊，拜拜了。

那邊兒女人像很多傍上大款的一樣，不甘心問了句為什麼。

樊億城打了幾個字——

有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