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旅客，本次航班預計將在夜間八點二十分到達阿姆斯特丹，氣溫11攝氏度，飛機還有五分鐘就要降落，請各位旅客系好安全帶……」飛機上乘務長甜美的嗓音，操著熟練的英文播報著，舒衡迷迷糊糊睜開眼，似乎不滿自己在夢中，沒有將那段故事講完。

那之後，樊億城跟他保持了近乎半年不明不白的關係，而他，讓自己暗戀了這個男人半年。

直到樊億城忽然對他說要結婚的那一刻，他彷彿自己被一顆流星砸中，不知道自己這輩子，還能中幾次大獎。

他們錯過了這座『美麗凍人』的城市最美妙的冬季與初春，在阿姆斯特丹沒有盛夏，輕柔的風吹上臉頰，沒有一絲汗涔涔暑氣，大街小巷都是最原始的腳踏車，風格獨特的木鞋，以及天生便帶著追求自由與享受生活態度的居民，在夜燈的照耀下，緩緩踱步在運河邊面帶微笑。

舒衡望著泛著粼粼波光的水面，忍不住問：「我們真的不能多呆兩天麼？」

樊億城本就對這次旅行沒有任何期待，一下飛機就拿出手機，十幾個未接電話，什麼人的都有，從公事到私事，甚至還有三個以前約過的女人，不過這些人里，大部分都不知道他來荷蘭不是為了什麼出差，而是他媽的結婚。

他回完了幾個人，才回絕了舒衡。

舒衡明白，他工作忙。

到了入住的酒店，已經是深夜了，舒衡是第一次坐飛機，消失了的新奇與熱情讓疲憊更加快速地返上身體，但他還是習慣性地要等樊億城先收拾好了，上了床，他才會睡。

半年來，以樊億城的人精程度，早就把舒衡看了個透徹，他喜歡有人陪，被人需要，甚至被使喚也是對他的一種認可。

樊億城在飛機上結結實實地睡了好幾個小時，而且他本就比舒衡精神，這會兒反而不想休息。

一雙大手又摸進了睡衣里，舒衡扭了扭身子，「億城，我困了……」

但那隻手完全沒有要停止的跡象。

五分鐘後。

「還困麼？」樊億城惡劣的問。

「不、不困了……」

舒衡被翻來覆去折騰了一晚上，到了凌晨才實在忍不住合上了眼，任由他想做什麼做什麼，醒來的時候，覺得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酸痛，每每這種時候，他心裡都會莫名浮現出一種恐慌與不安。

他想不到答案，歸咎於這是他接下了這天上餡餅的心虛，他拿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總會有些害怕。

但這種害怕還是遠遠比不上他在樊億城身上所得到的福祉感和歸屬感。

樊億城已經在換上西裝，一絲不苟的系著領帶，西褲嚴絲合縫地貼在他的長腿上，修長筆挺，手指骨節分明，靈活地在下頜擋住的陰影中穿梭著。

旁邊還放著一套小一號的鐵灰色西裝，是專門給舒衡準備的。

他穿上就像是偷穿了大人的衣服，明明很合身，卻哪兒哪兒都透著不對。

舒衡像個木偶似的，被套上不屬於他的外殼，坐上一位長滿鬍子的外國司機開的車，在一棟高雅而神聖的歐式建築前停下。

「Congratulations！」那位工作人員笑著恭喜他們。

從此他們就是一家人了。

這個認知不知道為什麼，竟比結婚還叫他感動。

在樊億城的催促下，他們很快就回國了，緊接著就去孤兒院，接了小姑娘回家。

舒衡也是看了履歷才知道，原來以前有兩戶人家帶走了小姑娘，但是因為她眼神中一直退散不去的防備與不愛與人交流的孤僻性格，被送了回來。

後來的人看了她的記錄，更不可能會要她了，所以院長獨獨希望舒衡把她接走。

否則這個小姑娘，永遠都會是一個孤兒。

樊億城隨便看了幾眼收養協議，草草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院長說建議他們再帶孩子去做個公證，然後再去上戶口。

樊億城嫌麻煩，直接帶去上了個戶口，車上小姑娘也是一直不說話，只抱著舒衡的胳膊，看著右邊坐著的樊億城，就好像是村口兇巴巴的大狼狗，她不但沒表現出害怕，還要堅持同他對峙。

舒衡猜到樊億城可能不喜歡小孩，卻還是為了他妥協，心裡不禁泛起暖意，也不得不為這緊張的氣氛做出一些努力。

「菁菁。」

小女孩抬起頭來看他，大眼睛亮晶晶的。

「以後他就是你的爸爸。」舒衡指著樊億城，溫聲道，「記住了麼？」

樊億城沒吭聲，倒是胳膊支著，面無表情地看著舒衡怎麼搞定這個倔小孩。

小姑娘果真是只聽舒衡的，點了點頭，但是沒吭聲，沒叫人，卻對著舒衡喊了一句，「哥哥，我們是回家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