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宏方剛好住在他們樓上，他習慣走樓梯而不是坐電梯，那天是想下樓去買點兒日用品，才下了一樓，正好聽見旁邊門的聲響，順勢往那邊一撇，一個人影從裡頭滾出來。

匡宏方醫生從來不知道自己能跑的那麼快，那個速度，他說自己回想起來都像是電影里的超級英雄，結果抱到手裡才發現是個男人。

印象里都是那張通紅的臉，和通紅的眼。

舒衡睜開眼的時候，是在一個陌生的房間里，頭昏昏沉沉的，床邊放著冒著熱氣的透明玻璃杯，裡面裝著熱水，頭上是一塊已經變溫的毛巾。

好熟悉的感覺，熟悉到令他鼻酸。

「你醒了?」

舒衡緩慢地意識到這聲音的主人，並不是他以為的那一個，猛地睜開眼。

「別緊張，我住你樓上。」匡宏方把他壓回床上躺著，指了指下面，「你剛才暈倒了。」

匡宏方遞過來兩片還裝在鋁製容器中的藥片，「特效藥，要少吃。本來要送你去醫院的，但是我車今天剛好被人借走了。」

舒衡坐起來，對他點了點頭，「謝謝。」接過藥片，就著桌邊的水喝了。

匡宏方噗嗤一聲笑了，「陌生人給的藥，你問都不問就吃了？」

舒衡喉嚨里剛好咽下，咕咚一聲十分應景，此刻發愣地看著對方。

吃都吃了，再問也晚了。

他這表情在匡宏方看來別有一番趣味，獃獃傻傻的。

桌上除了剛才他喝過半杯的開水，還有一張家庭合照，一台裝飾古典的檯燈，屋裡擺設和裝飾其實不少，卻沒有一點混亂的感覺。

「你是住在樓下麼？」匡宏方雖然說住他樓上，但他知道樓下的業主應該不是他，他見過好幾次一個身材頎長，氣勢逼人的男人從裡面出來。

舒衡頓了頓，才點了點頭，又黯然道：「也許過不了多久就會搬出去吧。」

匡宏方挑了挑眉，看到他的失落，心裡笑了聲，知趣不再問，「再喝一杯熱水？」

吃了藥，舒衡沒過多久就開始犯困了，只不過這一回胸口沒有那麼悶了，腦袋也沒有那麼脹痛，不知不覺就歪著滑倒在床上。匡宏方給他掖好被角，上半身的影子正好遮住了舒衡疲憊的半張臉，和輕輕聳動的鼻翼……一定是很溫和的一個人。

匡宏方忍不住盯著多看了一會兒。

他去廚房裡取出許久沒用過的高壓鍋，洗幹凈米，開了火，才又下樓去買新的內褲和洗漱用品，回來的時候正好遇見氣勢洶洶看上去快要爆炸的樊億城。

他那個時候正在跟關常同其他幾個狐朋狗友混在一起，身邊圍著七八個女人，玩到現在回來，身上還有一股香水味。他不是沒有聽見手機響，可他就是沒想接，旁邊左擁右抱著兩個小姐，笑著問他是不是老婆查崗啊打個不停，連帶那幾個朋友也開始笑話他，樊億城更不可能承認，也更不可能接。

但等他出來，已經快要晚上十點了，他給舒衡往回撥，打算找個借口再隨便哄哄，說他晚上不回去了，明天再陪他。

在外頭野過了，對屋裡的自然會有些遷就和寬容，自己心裡覺得算是對他的補償。

可舒衡一直都不接電話。樊億城脾氣一向就不太好，隱藏的時候看不出半分戾氣，但一旦爆發，就會不可收拾，他五分鐘里連著打了十幾個，沒有一次是響完了了的。

這種行為已經有些惹怒樊億城了，就像是在怪他不接電話賭氣，要給他臉色看。

電梯走的比地球自轉還要慢點兒，樊億城緊盯著那亮著燈的數字，巴不得飛上去。

身邊因為趕著回去給病人喂飯的醫生看了他一眼，也聞到了一股刺鼻而混亂的香水味。

「你是一個人住麼？」

樊億城疑惑，他正在氣頭上，還沒說我認識你麼，甚至還沒來得及瞪他一眼，匡醫生又說，「你朋友生病了，現在在我家好好休息，你別擔心……」

樊億城瞬間瞳孔放大，目露凶光。

匡宏方很少面對這種一分鐘耐心也沒有的霸道人，也沒明白自己哪裡冒犯他了，只好住嘴。

他的語氣觸犯了樊公子的領地意識，舒衡不接他的電話，現在在別人家這兩件事加起來，讓他怒不可遏。

匡宏方一瞬間就感覺到了，這位花花公子對他濃濃的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