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衡被一陣嘈雜的聲音困擾著，那天他似乎一直都在睡，可是卻越睡越舒適，藥物作用也許些微麻痹了他的神經，讓他忘記了那些難受的情緒，從門縫中飄進來的米粥的香味勾得他鼻尖動了動。

「舒衡！你給我起來！」樊億城見他在別人床上躺的這麼安逸，怎麼都叫不醒，差些伸手去拽他起來，舒衡身子一歪，差點滾到床下。

即便是他不要的東西，也絕不能被別人得到，更別說舒衡他還沒打算就此放手。

舒衡從來沒有見過樊億城生氣的模樣，樊億城從來沒對他發過火，如果他今天能早一點睜開眼，而不是等到匡宏方已經制止了樊億城的話，他應該就不會那麼果斷地跟他結婚了。

他一睜眼，只能看到樊億城坐在他床邊，看見他醒了，神情里或多或少有些擔憂，說要帶他回家。

又一次。

舒衡笑了笑，臉上依舊疲憊，卻還是堅定地點頭。

他的聽話給了樊億城面子，至少沒有在別人面前被打臉，捋順了他的脾氣。

「我在談生意，手機開了靜音，沒聽見。」樊億城伸手抱他起來，舒衡覺得有人在看，不肯，卻抵不過他的力氣。

「沒關係，我沒事。」

「燙熟了都，還沒事。」樊億城呵斥他。

匡宏方在樊億城路過他身邊的時候，看見了低垂著頭的舒衡嘴角的一點笑意，眼神中有了不少光彩，嘴邊要說出的話還是咽下了。

到底是別人的事，自己還沒有權利插手。

「謝謝……」舒衡想感謝他，卻不知道他的名字。

「叫我匡醫生就行了。」匡宏方笑道，和煦而又溫暖。

樊億城快步走到門口，怕他髒了自己的眼。

「對了，我看你的狀態，最好還是去醫院看看，你睡著的時候一直在喊……」

「知道了匡醫生。」舒衡卻打斷他，知道他可能要提醒自己什麼，又生怕他說出來，回以微笑，「謝謝你，下次我再來感謝你。」

舒衡知道自己身體不好，以前從來沒注意過的問題，所有無所謂的問題，在遇見樊億城之後，統統都注意起來，就好像忽然惜命了。每當他想到這事，都能感慨，愛情真的能改變一個人，甚至能救活一個人的命，將他從迷茫的大海中拉扯上岸。

但這件事一定不能被外人說出來，那樣的話他就不得不回到現實，面對這被拋棄過的身體。

其實他的換氣功能不如常人，說是大概出生沒多久的時候就摔在了地上，弄傷了脊柱。很小的時候醫生就告誡他，不要做過於劇烈的運動，不要急促呼吸，不要受寒，說不準什麼時候出了事，也許一輩子都不能自己呼吸了……他對醫生說的病情其實一知半解，也不想去弄懂，所以一直心都很寬，如果什麼都在意，一定會更難受。

這次發燒到三十九度連咳嗽都沒有，他真的覺得自己走運。

沒藥物過敏也覺得走運。

而且這個時候，樊億城還在他身邊。

儘管在他身上，舒衡聞到了一些令人憂傷的味道，但他又覺得是高燒出現的幻覺，這樣搪塞了自己。

「以後不要去樓上。」樊億城在廚房裡，等在燒水器旁邊兒，一副等不及的模樣，「人都不認識你就去找人家。」

「我知道。」舒衡乖巧道，「會給人家添麻煩。」

樊億城放了一杯滾燙的水在他面前，質問：「你怎麼會跑到他家去的？」

「我出門去買藥，然後開門的時候暈倒了。」那杯子燙手，舒衡指尖觸了下又縮了回來。

他很少撒謊，但也從不在重要的事情上撒謊，所有樊億城想知道的他都會說。

除了自己的身體。

但是樊億城也許永遠不會想要知道，也永遠不會發現，畢竟這兩個月，他也從來沒有注意到自己每晚都在忍受著什麼樣的疲累，不知道他呼吸是需要耗費體力的，只偶爾調侃，說他還像個小孩張著嘴睡覺，口水都流到枕頭上。

那杯水，等舒衡想起的時候，已經只剩下一些餘溫，他品著微涼喝了。

深夜，樊億城洗過澡，伸手開了暖氣，現在已經五月份了，天氣在開始變暖。

因為舒衡生病了，所以才開的。

「我穿了很多了。」舒衡要推他出去，「會傳染。」

「傳就傳。」樊億城把他往懷裡一拉，執拗地把兩人蓋住，沒好氣地說，「推我出去，然後你去睡別的男人的床是吧。」

這麼濃烈明顯的醋意，舒衡還是第一次見，他眼裡的每一寸光都在發亮，滾燙的呼吸打在樊億城頸側，喜歡的心情快要抑制不住傾訴出來。

他主動把手向下伸，卻被樊億城捉住手腕，警告他：「好好休息，搗什麼亂，找我心疼呢。」

「哦，那我錯了。」舒衡笑著滾進他懷裡，做了一個又一個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