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情況穩定，不需要呼吸機，但是還是建議住院檢查。」醫生掛下聽診器，「小匡，這就是你跟我打聽的那個病人？」

舒衡住進了三樓的病房，其實到了醫院他就醒了，只不過不過幾分鐘，就因為藥效睡了過去，之後一直沒有醒。

樊億城守在慘白的病床前，看著舒衡那張脆弱安靜的睡臉，竟有些怕他會醒過來。

身體里那個叫囂了一整天的魔鬼，似乎因為懼怕，也散了個一幹二凈。

他這輩子真的什麼都不怕，得到的東西可以不要，在意的東西可以失去，可以忍受一個人過一輩子，可以跟家裡斗個頭破血流，可以被人指著鼻子罵，可以肆無忌憚做個人渣、混蛋，但是只有一件事是他無法接受的，就是——他在意的人會死。

小時候，他看不起他媽那種逆來順受的性格，他從小就不服老爺子的管教，他因為他爸整日不在家，就報復性地整天離家出走十幾天不回來，可他媽走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心裡被人扯了一塊下來，老爺子走的時候，又被人生生切了一刀，心裡已經空蕩盪的了。他們走了以後，他在家裡就誰也見不到了，幹脆就再也不住了。

為什麼這麼久他沒有主動去跟他爸挑釁，沒有在心裡怨恨他媽和爺爺，他似乎找到了一點原因。

因為舒衡進來了。

他忽然發現自己接受不了舒衡穿著病號服躺在這兒的模樣。

太可笑了，難怪那個醫生要那麼笑他，連他自己忍不住想抽自己。

兩個小時前，他做了什麼，他當時心裡想的什麼，現在又在想些什麼……估計只有最混的混蛋，才能反覆無常到這個地步，不要臉到這個地步。

他現在真的開始害怕了……如果舒衡知道了自己一直在欺騙他，會怎麼樣。

而事實是，舒衡已經知道了。

手機叮鈴鈴的鈴聲嚇了他一跳，他條件反射去看舒衡，發現他沒有醒，才接了電話。

「喂？兄弟，你結婚證放哪兒了？我這兒找了一圈兒連影子也沒找到啊？」關常關上雪櫃，「這回是真的能找的都找了。」

「你自己再找找。」樊億城皺著眉，「找到趕緊給我送過來。」

「不是，是我根本找不到啊，家裡一個小姑娘跟看賊似的看著我，你稍微考慮考慮我的感受……」

「你他媽能不能少點廢話！找就是了！」

關常被叫來辦事兒，還被吼了一頓掛了電話，罵道，「真是上輩子欠你的。」

他蹲下身，問樊菁，「小妹妹，請問……」

小姑娘還紅著眼睛，見他蹲下來，掄起枕頭就砸。

「嗬，還真是阿城的女兒。」關常不正經地笑著，「還真能打。快點兒把你爸媽的結婚證找出來，叔叔給你買糖吃。」

「我沒有媽媽。」小姑娘瞪著他。

「舒衡不就是你媽媽？」

「哥哥要帶我走的，我們以後不住在這裡。」

關常對她對舒衡的稱呼很感興趣，樊億城居然能忍受這種稱呼，也是很出人意料。關常一把把她抱起來，樊菁砸得更來勁了，「你和他是一夥兒的，都是壞人！」

「好好好，你回自己房裡去，要是出來，壞叔叔就親你一口。」關常把小姑娘扔回二樓，自己還是沒有頭緒，只好繼續做苦力。

卧室里真的是太可怕了，他光是看著，就能想像到樊億城發了什麼瘋。

打從他跟樊億城開始進入這個煙霧繚繞的社交圈子，他就沒見過樊億城發過這樣的瘋，他對哪個女人不是溫溫柔柔的一副好商量的樣子，這……

關常嫌棄地掀開濕噠噠的床單，打算最後再敷衍一下，誰知道竟從一堆布料里，抖出一個錢包來。

關常抖開那個樊億城隨身帶的錢包，搜了個底朝天。

好傢夥，以後再也不接這種差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