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咔地一聲關上，舒衡忙掀開被子下床，衝進了衛生間。

他立刻坐在了馬桶上，感覺到裡面的東西流出來，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就像有人在狠狠地打他的耳光，眼淚撲簌撲簌地往下掉，心如死灰一般，卻還要用力把那些噁心的東西弄出來。

他抓緊了病號服的褲子，覺得自己都快要吐出來了……胃裡一陣一陣地痙攣。

太丟人了，太丟人了……是誰幫他換的病號服……

舒衡……你怎麼不去死算了……

他咬住下唇，不許自己沒出息地哭出來，可是眼淚偏偏止不住。

越是哭，越是啜泣得厲害，胸口就越是難過得像要死掉，他無比地希望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認識他，就不會有人見到他這幅難看的樣子。

………………

樊億城在外面足足等了半個小時，也不見裡面有動靜，闖進去卻發現裡頭一個人沒有，只有衛生間的門半開著。

「舒衡！」他忙衝進去。

他看見舒衡半脫下褲子，坐在馬桶上不省人事，面上還有未幹的淚痕，一幅狼狽不堪又脆弱可憐的模樣，好像要把他整個人都封閉在這個狹小的空間里，心臟忽然痛起來。

他同原來那個福祉的模樣完全不一樣了。

樊億城把人抱起來，看見馬桶里那漂浮著白色液體的水面，和他布滿吻痕的身體，忽然就狠狠握緊了拳頭。

那些東西，既扎眼又諷刺。

他把人收拾好，在舒衡額角輕輕吻了一下，把他抱出了衛生間。

樊億城從來不是認識不到自己的那種人，他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只是心理卻第一次跟他希望的自己對抗，阻止不了他想要做的事。

就像現在，他明白他徹底傷害了舒衡，把自己放在了一個煎鍋上等著答案，可依舊阻止不了他繼續糾纏舒衡。

「那你當時為什麼要發神經？」關常十萬個不理解，「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不就是一個男人麼，能有什麼好猶豫的？」

「我當時覺得，他走了也沒關係。」樊億城煩躁地揉搓著頭髮。

只要活著，往後他要是反悔了，還能再找回來，哄得也好騙的也好，總能找回來，也好過他現在跟自己過不去，攪得自己心神不寧。

實在不行，強行綁回家關起來。

他現在萬分慶幸家裡還有個小女孩兒，舒衡不會扔下她不管的。

可舒衡已經連回去見小姑娘的臉也沒了，他似乎覺得自己在昏迷的時候聽見了小女孩兒的哭聲……不管是真的還是幻覺，他都沒臉去見任何人，被人踩在腳下，糟蹋成這樣，還被人看見了，他還有什麼臉……

不只是小女孩兒，還有醫生……

所以之前他明明醒著，也不能睜開眼。

閉上眼，他就還能保留有最後一點點尊嚴的碎片，可那一點點碎片卻鋒利地割著他的心臟，滴滴答答地流血，痛得他想哭，但是卻不能丟掉。

是他自作自受，他沒辦法去怪任何人，因為從來沒有人逼過他做出這種選擇。

是他明知道自己與樊億城之間的信任不夠，還僥倖地沉浸在自己的夢裡，雙手把一顆真心放在謊言面前，如今被人傷成了碎片，扎得自己遍體鱗傷……

我拿回來，總可以了吧。

我只是拿回屬於我自己的東西，沒有人會怪我吧……

他在心裡默默許願，他不會再漠視生命，不會把那些加在他身體上的病痛視為兒戲，他會好好接受治療……

能不能順便，把他心上其他的痛也一起治好。

病房門被一個人急急忙忙地推開，梁醫生還在他旁邊看著其他病人的病例。

「他怎麼樣？」匡宏方喘著大氣問。

「那兩個人也是沒點譜，病人一個人就扔在病房裡。」梁醫生起身把位置讓給他，「問題可大可小，要是再這麼隨隨便便受刺激，估計也懸，這不，下了班我幹脆坐進來了。」

「多謝了。」匡宏方道，「那他還要住幾天？」

「開了藥，今晚就能出院。」梁醫生在紙上寫著藥方。

「讓他多住幾天。」匡宏方這才來得及換下白大褂，「住院費我來出，讓他多觀察幾天。」

「這麼浪費錢幹什麼，沒必要……」

匡醫生打斷他，一眼看向舒衡，急促的呼吸也緩了下來，「在這兒我才能看得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