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說: 流光不易把人拋 作者:尉迟葭厸 字數:2044 更新時間:2019-09-22 09:37:15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我看向手中的鳥籠,面上是掩不住的笑意。
再過三日便是流光二十歲生辰了。
當今聖上厲行節儉之風,想必皇太女的生日宴依舊不會大肆鋪張吧,更何況有御史台的陸鏡庭陸大夫在。
陸大夫甚是出名。
一來自他掌管御史台後,傳言皇帝大叔每天都能準時收到他的摺子,且眾多摺子中屬他的最長,以至於皇帝大叔見他便想繞道而行。做臣子能做到他這樣的境界也實屬不易了。
二來就是他的摳門了。有傳言道他陸鏡庭之所以能坐到這個位置,乃是因為聖上看中了他摳門的這點。他摳門不僅對自己摳,而且還見不得別人不摳,做人能做到他這種地步也是不容易的。
但陸公之才無人不稱讚,因而眾官便戲稱他為「才華橫溢的鐵公雞」。
我這正想著事兒,突然一道黑影從旁邊直躥出來,我一驚差點把鳥籠給甩了出去。
抬頭一見,忙特揖:「啟王。」
他粲然笑道:「好巧,芩兒姐。」
啟王曲禮是流光的三弟,如今十六。我和他頗有些淵源,此話後再說。我瞥了一眼他,道:「是啊,好巧……」個屁!
這小子估計一早就在這侯著了,誰人不曉得我除了禮部與自個家,十有八九是在這裡了。看他這模樣,估摸著是等了些許時間了。
曲禮笑嘻嘻道:「芩兒姐這是要去哪?」又裝作才看到鳥籠一般,道:「啊!莫非是要去找皇姐?」
這條路除了通往皇太女的瀲灧宮,我實在想不起還通往哪裡了。
但他畢竟是皇子,我不能戳穿他。
曲禮佯裝難受:「唉——羨慕皇姐還有芩兒姐你,像本王便沒皇姐這般幸運,也不知何時本王才能高山流水遇知音。」
嘖嘖,酸,真酸!
我白了他一眼,道:「也不知臣那隻靈狐是誰拿走的。」
靈狐是兩月前我生日,爹爹託人尋來的。那狐狸毛色上等又通人性,而且品種稀少,爹爹花了百兩白銀才弄到手的,就這樣還差點被陸鏡庭給參了一本。
結果作為主人的我還沒摸兩把,這小子就抱著不肯撒手了。還專門跑我面前來演一出「人狐情緣」,說什麼「一見鍾情,奈何已從良人」,又說「心心牽掛,日不能寐」等等,不曉得的還以為我搶了他媳婦。實在被他煩的沒法了,我大手一揮便將這百兩白銀慷慨地送他了。
他笑道:「我知道芩兒姐一向最疼本王了。」
「知道就好。」
他賊兮兮地看著我,兩眼冒光道:「美麗大方,善解人意的芩兒姐姐——」
「有話好好說。」
曲禮忙點頭,看我的目光宛若看一頭待宰的小肥羊,看得我背後一陣陰涼。
「芩兒姐,那你看——」
我瞧他目光轉向我手中的鳥籠,忙道:「不行!」我將鳥籠護在懷中,繞過他抬腿便走。
曲禮一急,趕忙道:「不是要這對雲雀!」
那你倒早說呀。
我悠悠轉過身來,他道:「是『雙郎』。」
我一聽,差點沒控制住將這小子按在地上一頓猛打的衝動,但是我不能,畢竟他是皇子,是流光他弟。
「不行!」
雙郎是對蟋蟀,是對難得的上好的「猛將」,是我砸了許多銀兩進去的「寶貝」。
上頭說了,我和這啟王之間有些淵源。
是這樣的,那年我爹罰我跪祠堂,沒想到第二日我就生了場大病,病里胡言亂語地說了好些話,像什麼「父神會原諒你的,流光。」「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呢?」「完了,完了」等等,滿嘴的流光嚇得我爹兩腳直打顫(當然只是我的想像而已)。
總之說了好些糊塗話,邊說還邊流淚,像把十一年來沒流過的淚一次釋放出來了一般,據說半個枕頭都被哭濕了,事後我頗為感慨,沒想到我也這麼會哭啊。
反正結果就是我爹被我娘揪著耳朵好一頓罵,據說我在床上躺了多久,我爹就在搓衣板上跪了多久。
可惜了,我醒來後一點映像都沒了。那麼難得一見的場景居然被我錯過了,唉——
總之從那以後我爹就不再怎麼管我了,我是爬狗洞也好掏鳥窩也好,只要不捎上流光,他幾乎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正好第二年我娘肚子爭氣,又給我爹添上了一個大胖小子。我爹更是隨我了,那段時間我總能看到我爹滿臉笑容,我甚至絲毫不懷疑就算當時我把鳥屎摸在他臉上,他也不會生氣而會一臉慈愛地道:「淘氣。」但想想我爹說這話時的表情,我便脊樑骨一涼,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總之在那段時間內,吃喝嫖賭我雖不能說樣樣精通,但腆著臉痞里痞氣地摸一把春風樓里的姐姐們的屁股,我還是知道的。
當時九歲的啟王便屁顛屁顛地跟在我後面,春風樓里的姐姐們他倒是沒興趣,可其他玩意兒他可是興緻盎然。
還記得當初十三歲的我拿把破摺扇在手裡,自以為風流倜儻,身後還跟著個「小籠包」當小廝。初次進賭場時被拒之門外,我便很豪氣地甩了一錠銀子,然後鼻孔朝天地進了門。
當時年少,不知道有「財不可露白」這句話,自認為是瀟灑,沒注意場內的人,早用目光把我和啟王上下宰了千萬遍。
他們先讓姑娘我贏兩把上上癮,等我準備大殺四方時殺我個措手不及,偏偏那時候我這腦袋還真是擺設,總覺得自己還有機會贏,於是便掉入了人家的圈套內,如今想來很想甩自己幾個大耳光。
曲禮在我的熏陶下,自小也便懂得了賭,其中鬥蟋蟀乃他最愛。
這鬥蟋蟀便也是一種賭。
想往年我滿懷信心地進場,卻每每還不到初賽就被鬥了下來,心中便是無限悲苦。於是去年姑娘我一狠心,便託人尋了好久才找到這對蛐蛐兒的,又砸了些許錢財進去才訓練好的。
準備今年秋末的「爭霸」大賽中,一鳴驚人。
不過一切都是暗地操作的,他是哪裡聞到的「味道」?莫非天生一個狗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