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時站在鏡子前，鏡中的面孔不似他十四歲那般稚嫩，他的丹鳳眼也愈發明顯，五官也比之前要立體許多。

只不發他的臉色有些難看，他洗了一把臉，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

十七歲，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竟然記不得了。當他儘力去回想的時候，大腦一片空白，就像是被刻意清空掉一般，但心卻在隱隱作痛。

沈時的笑容有一些驚悚，眼裡出現無助的情緒。水珠模糊了他的眼睛，好像是遮擋住了他的未來。

只能既來之，則安之。

他穿上那套已經拋棄若幹年的高中校服，向鏡子擺了一個自認為陽光帥氣的笑容，就挺直了背背上書包出門了，按著身體的本能前往了自己的高校。

沈時騎腳踏車時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他略有些疑惑地喊道：「飛羽？」

那人回頭一笑，朝沈時擠眉弄眼著。

林飛羽膚如白雪，唇若春桃，有一種驚艷之感。他的雙瞳好像澄清的月光一般，仍保留著年少時的靈氣。與他對視，彷彿會沉浸於其中的溫柔。

沈時不禁感慨，他的相貌相比三年前，愈發出色，也愈發動人。

再看看對方的校服，和自己一樣，心裡又增添了幾分慶幸。

在路上，沈時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同學？」

他想知道，他那日的告白，有沒有被兩人當作是一個笑話。

沈時的心臟瘋狂地跳躍著，他能清晰地聽到每一個節奏，手腳的動作都開始變得笨拙。這不只是這具身體的本性，還有來自靈魂深處的嚮往與痴迷。

林飛羽停下了腳步，注視著沈時，沈時也跟著他猛然一停。

林飛羽又低下頭，躲開沈時熾熱的目光，他的臉頰出現了一抹可疑的紅雲，聲音愈來愈低沉沙啞：「沈時，我告訴過你，我也喜歡你。」

沈時微微一愣，吹了一聲口哨，像個孩子一樣傻笑出聲。得到想要的答案後，雙腳的速度加快起來。他的外套是敞開的，白色的外套隨風飄揚。

一轉眼間，沈時已甩了林飛羽一個電線桿，還差點撞到了一棵樹上，竟有幾分丟盔棄甲、落荒而逃的意味。

晚自習下課後，沈時在學校門口的大樹前等著林飛羽。

「抱歉，來晚了。」林飛羽小跑著過來，他的手裡還提著一個塑料袋。

沈時瞟了袋子一眼，根據突出的形狀就猜到裡面放的東西是什麼。

沈時不怒反笑，一隻胳膊勾著林飛羽的脖頸，另一隻手捏了下林飛羽的臉頰，強迫著林飛羽只能看向他：「沒想到你這麼招人喜愛。」

林飛羽也不生氣，用膝蓋頂了下他的肚子，輕鬆地脫了身，反而將沈時的雙臂緊緊束縛住，而袋子掉到了地上。

他彎下腰，在沈時耳邊調侃著：「你忘了我是跆拳道藍帶嗎？雖然不是黑帶，但對付你還是綽綽有餘。」

沈時大口大口地呼出氣，直到疼出了眼淚林飛羽才將他放走。

「我去，怎麼現在你比我還高一點點。」沈時比了一下自己的身高，竟然只比林飛羽的額頭高個一兩厘米。

林飛羽的嘴角泛起苦笑：「咱們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了，你現在才發現嗎？」

沈時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向他，陰陽怪氣道：「我沒事做看你身高幹什麼，我每天只想看你的眼睛，因為那雙眼睛能告訴我你喜歡我。」

林飛羽愣了一下，嘴角忍不住勾起。

晚自習下課後就十點半了，大門口的人都差不多走光了。林飛羽主動牽起沈時的手，向一條只有路燈的街道走去。

沈時也不是什麼害羞的人，他微微抬起下顎，只不過不斷加快的步伐出賣了他略有些緊張的情緒。

「白花樹，應該是在西南方分布。能在這裡看見，真是稀奇。」

這不是兩人第一次在這裡看到這棵樹，而這棵樹也是這條街道的標誌。

「現在已經結出很多花苞了。」沈時指著最近的樹枝說道，他有些欣慰，「等它開花的時候，一定很漂亮。」

「那時候，我們一定要一起去看。」

兩個人的雙手十指扣得更緊，望著對方會心一笑。

林飛羽興緻來了，提出了一個不太符合實際的要求：「你有紅繩嗎？」

「嗯……」沈時心虛地應下。

他翻開書包，將一根系在自己筆袋上的紅飄帶剪了下來，上面還有黑筆藍筆的痕跡。

沈時的嘴角抽了一下，遞給林飛羽：「雖然有一些勉強，將就一下。」

林飛羽點了下頭，用黑筆寫下兩人的姓氏，找了一根比較細的枝條，將紅繩系了上去，還打了個死結。

他的眼神無比的認真，大拇指還被枝條的一個小刺劃破，冒出了點點血珠。

「像不像姻緣繩。」林飛羽問道。

沈時嘖了一聲，他故作嚴肅地回答道：「其實一點也不像。」

林飛羽無奈地搖了搖頭：「但上面寫著咱們的姓氏，不是嗎？既然寫了，月老就要我們一輩子在一起。」

「月老哪有那麼閑，還搭理咱們。」沈時站在林飛羽的背後雙臂環上了他的腰，他注視著那根有些寒磣的紅繩，「不過一輩子就是一輩子，你不要反悔。」

林飛羽轉身反報住沈時，他眼眸的光有些渙散，喃喃自語著：「是啊，說好的是一輩子，差一年，一個月，一天，一個時辰，都不算一輩子。」

這本是程蝶衣對重小樓的怨言，但此時，這也是林飛羽對沈時的承諾。

林飛羽主動吻上了沈時的唇，準確來說只是貼了一下，帶著少年專屬的青澀。

兩人同時退後了幾步，默契地摸了下自己的嘴唇，有一點濕，還有一點暖。

他們無法決定未來的悲歡離合，更無法想像生老病死又會給他們帶來怎樣的痛苦，只敢貪念眼前的這片溫存。

沈時虛度了一半的人生，自然明白這世上唯一無法用香煙與美酒麻痹的，就是孤獨。

孤獨無法用金錢所磨滅，那隻會帶來更多的空虛。只有一個人願意珍視你，珍愛你時，你的心才會被填滿，擁有一種無法用物品衡量的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