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沈時閉著一隻眼睛，豎起一支鉛筆大概地比了一下林飛羽身體，他在紙上打出了草稿，「看不出來啊，你的身體比例還比較接近黃金分割線。」

作為一個藝術生，沈時不得不感慨林飛羽的確是美，一種標準的美。他的樣貌或許不是極致，但的確還比較耐看，尤其是那雙眼睛，沈時是不敢輕易動筆的。

「有時候懷疑你是怎麼生出來的，樣貌上等，成績上等，總是笑著，似乎生活對你來說很簡單。」沈時忍不住感嘆出聲，他抬眸看向林飛羽，帶著幾分認真，「我恨不得把你一直放在我身邊，因為你這個人幾乎是完美，太招人喜愛了。」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你總是給我一種感覺，好像你隨時會乘空而去，因為我的生活似乎比常人要不幸一些，我常常害怕我會將你毀掉。」

沈時握筆的力度加大了幾分，動作愈發的快，宣洩著他的不愉快。他緊縮著眉，眼裡透露著一種無言的悲哀。

林飛羽笑了笑，他的樣子似乎是沒有將沈時的話放在他的心上:「我說過，我會和你一輩子都在一起。」

沈時輕輕地嗯了一聲，也不想去追究這是承諾，還只是一句情話。

他現在急需一個人的陪伴，就算是假的，他也心甘情願。

孤獨的歲月，沈時忍耐不住。特別是身在人群之中，卻沒有一個人願意與他聊下天，甚至多看他一眼。

「飛羽，我每十年就給你畫一副畫，只要我還活在這世上。」沈時將林飛羽的整體畫的差不多了，他細細地描繪著林飛羽的五官，溫潤如玉，唇角微勾，帶著淺淺的笑意。

現在美術室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林飛羽不再停留在原地，他趁沈時專心畫畫的時候，不知不覺地繞到沈時的身後。

「畫的沒有我本人好看。」林飛羽又指著畫上一小塊空白之處，「其他都快畫完了，怎麼這裡一點也沒畫。」

「我的畫工在同級生雖然算是很不錯的，但也並不算精湛。」沈時坦誠道，他略有些煩惱地咬著筆頭，一隻手撫上林飛羽的眼睛，「沒辦法，你的眼睛我畫不出來，也許沒有人能畫出來。」

林飛羽抓住了沈時的手腕，他將沈時的手掌放在了自己的胸口:「那你確定不天天畫我，不然你一輩子也畫不出來。」

沈時閉上眼睛，感受著手掌下每一次有力的跳躍，彷彿林飛羽的生命也掌握在他的手中。

「其實我的畫技怎麼樣，也並不是那麼重要。因為我並不愛畫畫，頂多是喜歡，以後還要靠它吃飯。」沈時小心翼翼地將畫捲起來，疊折會對畫造成損傷，「我只是想看見完整的你。」

人的一生又會有哪幾個十年呢？他更希望自己比林飛羽走得更早一點，這樣子，他就不用在林飛羽的墓碑前描摹他了。沈時自認為自己是個自私的人，情深不壽的事情他並不想做。

痴情的背後是痛苦與煎熬。

不過，林飛羽應該會活得很好。雖然他上輩子對林飛羽的印象並不深刻，但這可能也是個好事。

沈時的手掌心開始冒冷汗，他莫名地感到不安。但這份怪異的情緒，他卻說不出一點緣由。

十七歲的時候，他究竟經歷了什麼？

他本來和林飛羽說說笑笑的，但到了家門口，很快就收起了笑容。他沒有按門鈴，而是面無表情地用鑰匙開門:「今天吃什麼。」

「周末就弄簡單點，把昨天的剩菜一熱，再燒你喜歡吃的排骨。」

「嗯。」沈時敷衍道，甚至路過廚房時沒有看過沈母一樣，提著書包向自己的房間走去，將房門反鎖。

沈時與沈母之間的關係並沒有什麼改善，特別是他年齡越大後，與沈母的代溝越來越大，而他也無力解釋。

「喂，大姐啊。等下，我現在做飯，你的聲音我聽得不是太清楚。」

房間雖然鎖住了門，但沈母的嗓門很大，沈時還是能聽得一清二楚。

沈時猜到了打電話的人後眼瞳瞬間放大，他的筆尖一頓，呼吸瞬間急躁了起來，起身在房間內來回走動。

只要他姨媽不是在節假日時打電話，就多半不是什麼好事，而且很有可能和他那不成器的大表哥有關。

沈時坐在了床上，他一下子倒在了被窩上，眼睛微微眯起來。

高中生活的確是太累了，只是躺著，他都快敵不過那強烈的困意。只不過他一直保持著一根弦，害怕自己一時的疏忽又讓沈母做了蠢事。

「沈時，吃飯！」沈母拍打著房門，那架勢和土匪拆家倒有些相似。

沈時皺了下眉，似乎沒有聽到沈母的聲音。連續幾個翻身，摔到了地上。

沈時有一點頭暈目眩，蹣跚著步伐走出了房門，他的眼睛還幾乎睜不開。

他怎麼覺得，好像沒過多長時間。

「大姨媽打電話來是要幹什麼？」沈時往嘴裡扒了一口飯後，就直接問道。

「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他們家準備買房子，首付還差七八萬，找我們借錢。我答應了，畢竟是姐妹，雖然……」

「嘭，嘭！」沈時像瘋了一般，紅著眼捶打著桌面，飯碗里的油汁和湯水撒的到處都是。

沈時用儘力氣嘶吼道:「你是不是瘋了？知道這筆錢有去無回還借！我當年做了那麼多違背良心的事情究竟是為了什麼！難道是為了下地獄嗎？」

他不就是為了能讓他們的日子過得好一點，不至於像從前那樣艱難嗎？

那虛偽的親情他也不想要，真的不如金錢來的實在。現在什麼不需要錢？衣食住行需要，教育培養更需要。

社會本來就是這麼事實，你不付出些東西包裝自己，憑什麼會得到回報？

沈時猛然站起，將椅子絆倒在地上。沈母想要攔住他，卻被讓狠狠地推到了一旁，撞在了牆上。沈時似乎可以聽到沈母隱隱約約的咒罵聲。

他不顧一切地衝進廚房，慌亂中拿起一把水果刀架在自己的脖頸旁:「你要是敢借，我今天就敢死在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