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時的水果刀一點一點地逼近他的脖頸，當那鋒利的刀鋒真的劃開一道淺淺的痕跡時，他微微地打了個寒戰。

沈時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一般，臉色立馬變得沮喪起來，他似乎感受到有一絲黏糊糊的液體從他的脖頸淌過，抿了抿略有些冰涼的嘴唇，眼裡開始出現了恐懼，那是對死亡本能的體現。

沈時的眸光一閃，又像是下定了決心，另一隻手緊緊地扣住了拿著水果刀的手腕，他試圖對自己更狠心一點。

此時，沈時的內心極其矛盾。他想要好好地活下去，但內心，竟對死亡還懷有一絲期待與嚮往。

如果一把小刀就能解決掉所有的痛苦，這何嘗不是一件劃算的事情。

「沈時，你把刀放下……我們有話好好說……你先把刀放下，我求求你了。」沈母慢慢地靠近沈時，她的聲音像割草機一般刺耳，要刺穿沈時的耳膜。

沈時咬了下牙，他狠狠瞪了沈母一樣，警告著沈母不要越界。

「你怎麼變成這樣了，我求求你了。」沈母也像是崩潰一般，竟跪在地上，開始向沈時磕頭，「你究竟要怎麼樣啊，一定要像那畜牲一樣讓我家破人亡嗎？」

沈時大口大口地吸著氣，眼眸蒙上了一層水霧，他咬著自己的嘴唇，控制著自己沒有哭出來，但還是會有幾滴眼淚會順著他的臉龐滑下。

他想說一句話，告訴沈母他也不想這樣，但張開口的時候，卻又什麼也說不出來，甚至都沒有力量去解釋。

他想告訴她，那些姐妹情沒有那麼牢靠，人的自私是本性，他們只剩下彼此了。但那些親情卻又是沈母最後的精神支柱，因為沈時流著那個人的血，就註定會與她有所間隔。

但沈母會信沈時嗎？不會，畢竟經歷了那些事情，她都開始提防起沈時。

沈時成功了，他用了冷漠的態度，擊潰了沈母最後一道防線。

沈時飯也沒有繼續吃下去，他拿著水果刀和一個蘋果走進房間，將門反鎖。

沈時將蘋果放到一旁，看著那把水果刀，無聲地哽咽起來。他將其中一根手指貼在刀片上，被劃出一個小口子，雖然沒有流血，但也有一點點麻醉般的疼痛。

他發獃了好久，撥通了林飛羽的電話，他聳了下鼻子，想將每一個字說清楚:「飛羽……我該怎麼辦……我感覺我媽……都可能會不要我……」

林飛羽似乎也沒有反應過來，他說了一些話，但沈時出現了耳鳴的情況，並沒有聽清，不過可以猜到他在說什麼。

「等我，你在樓下等我！」

沈時等到這句話後，就掛掉了電話。

沈時住在一棟老房子里，他們家是二樓，旁邊還有一棵百年大樹。

沈時打開窗戶，站在書桌上，抓住粗壯的樹枝，小心翼翼地踏上兩隻腳，扶著粗糙的樹皮落在了地面。

此時沈時的模樣格外的狼狽，他半個身體倚靠著大樹，脖子上貼著創口貼，四肢沾著樹枝的灰塵，背後還有兩小片樹葉，只不過他自己並不知道。

他看著林飛羽小跑著過來，林飛羽也只不過在睡衣外面套了一件大衣。

林飛羽看到沈時愣了一下，指著沈時脖子那裡:「你那裡……是怎麼弄的。」

沈時也不想做蒼白的解釋，他面無表情地撕開了創口貼，露出了剛剛結了一層淡淡的血膜的傷口。

「放心，我沒有自殘的想法。」沈時低著頭，他的聲音愈來愈低沉，因為他知道自己的話並沒有什麼說服力。

林飛羽沒有責備，也沒有安慰，他抱住了沈時，彷彿要將他鑲嵌進懷裡。

「能不能不要再讓我擔心了，十四歲那年你也是這樣，舉止言行十分怪異……」林飛羽放輕了聲音，他像是在誘惑一個孩子一般，「沈時，在你身上，究竟還發生了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沈時的心咯噔一下，他瞟了眼手腕上的手錶，那裡的時間永遠與外界格格不入，而他這個人亦是如此。

沈時忐忑不安地問道:「林飛羽，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

「不知道。」林飛羽搖了搖頭，他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沈時，「這個問題很重要嗎，至少我會一直喜歡著你。」

沈時不知道林飛羽是在逃避這個問題，還是說的是實話。其實對他來說都無所謂，反正他還是會離開，林飛羽繼續喜歡著的沈時也不會是他。

沈時強行扯出一絲笑容，假裝對林飛羽的回答比較滿意，只不過他的笑容並不好看，只有勉強的意味。

「如果你了解真實的我，或許你就能理解我與過去的不同。」沈時誠懇道。

真實，這個詞實在是太虛浮了。

對於沈時來說，林飛羽像是真的，沈母像是真的，他所接觸的一花一木，一瓦一房，也全都像是真的。但也只是像，其實都不是真實的。

光具有可逆性。而沈時對於這個世界的時間來說，唯獨他不是真實的。

沈時有時覺得自己實在是太理智了，就是因為這份理智，才讓他活的十分疲倦，讓他看到了生活的更多灰色地帶與無人禁區，而忘了陽光的存在。

也正是因為這份理智，他將自己定義為「局外人」，林飛羽的愛就像《蒹葭》描述的那般，可望而不可及:美好的假象之下，只剩下一種無形的間隔。

沈時將林飛羽拉到一個不顯眼的弟弟，手掌扣住林飛羽的腦袋，狠狠地吻上了那片夢中之地。

他的睫毛輕刷著林飛羽的臉，舌尖先是有些畏懼，慢慢地滑過對方的皓齒，之後又大膽了起來，開始試著挑逗起對方，像是一個多情的浪子，在花叢中徘徊，不願離去，身上沾滿了花香。

林飛羽被沈時壓在了一座長凳上，他被籠罩在沈時的陰影之下，只能看到那雙眼睛還隱隱約約滴著淚水，從前的滿不在乎和玩世不恭全部化成了卑賤到塵埃之物——貪念與蠻橫。

但這些東西，卻可以引起他情不自禁的回應，與來自內心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