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憑藉你的背景，你真的能出書嗎？就算是出書了，沒有名家提拔，又有多少熱度。」胡老師一針見血道，「但我能保證我可以捧火你的第二本，你有才華，不需要在乎這一時。」

「胡老師，可能我們的對話，要就此結束了，不過還是謝謝您的欣賞。」林飛羽沒有再消耗時間，背起書包離開了咖啡廳，卻沒注意到胡老師異樣的眼神。

之後的幾天，林飛羽也試著將手稿寄給幾家出版社，對方都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敷衍過去。

剛開始林飛羽還有些失落，在他一遍又一遍地收到退稿信後，他也沒什麼感覺了，估計是習慣了。

他看著這一疊並不算很厚的手稿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眼神暗淡了許多，小心翼翼地放入文件夾，放在了書櫃的最底層，被幾本厚書壓著。

林飛羽在房間里來回走著，時不時向文稿的方向看去幾眼，每隔幾分鐘就看下手機熒幕，有時候又莫名感到無比的煩躁，向牆壁錘去。

難道真的沒有商業背景，就會被圈子排擠嗎？難道那些出版社就因為他沒有商業價值，就對他的作品不屑一顧？

他相信，這世間還有公正和真情。

林飛羽選擇將這個秘密埋進自己的心底，他不會告訴沈時，因為他認為這是給沈時徒添煩惱。

他不能以喜歡沈時為借口，而讓沈時替他難過，何況這也不是什麼大事。

他們兩，都太累了。

林飛羽用一隻手捏了幾下自己的肩膀，那裡還不如成年人厚實，還是少年正有的削瘦，彷彿不堪一擊。

林飛羽突然感到迷茫起來，這樣的他，如何撐起他自己的未來，更不用談兩個人的未來。

當林飛羽幾乎對結果無望時，一家小型出版社卻又重新讓他拾起希望，出版社告訴林飛羽，他們能出版他的作品。

林飛羽聽到消息的一瞬間，身體像被釘在地上，爆發了他最強的彈跳力，在大街上大笑出聲，還差點撞到一個人。

對方似乎也在為他感到高興，笑著祝福著，順便約了他一個日期。

兩個月後，他們的高中舉行了郊遊，這也是高中最後的一次郊遊。

高中的老師也不像國中老師那麼細心，沒有拘束學生自由，規定了時間和地點，就像趕鴨子一般把學生分散。

林飛羽自然和沈時是在一起的。

班上也有女同學打趣他們分不開對方，不是一對倒真是可惜了。

每當這種時候，林飛羽和沈時都會尷尬地幹笑，假裝對方的話只是玩笑。

「難得一次，感覺世界是清凈的。」沒走多久，沈時就找了一個地方坐下。

沈時的脖頸上還貼著創口貼，在傷疤完全復原之前，他是不會摘下的。

林飛羽的手覆上了他的脖頸，他還感受到了沈時吞咽的動作。那裡是無比的纖細，能被他的手掌包圍一大部分，稍微一用力，好像就會斷掉。

原來生命，是這麼的脆弱不堪。他想將沈時捧在手上，怕摔著，想一直盯著他，但又害怕看到沈時消失。

他的眸光閃爍了下，呼吸急促起來，手下的力度竟加重了一些。

沈時擺脫了他，輕輕咳了幾聲。

「抱歉。」林飛羽回過神來，歉意地笑了笑，他的兩隻手不安地在板凳上移動著，碰到沈時的手又猛然縮回去。

沈時將他的手抓住，手指與他相扣。

「別怕，這裡沒有其他人。」沈時安心地閉上眼睛，他的臉偏向林飛羽。

沈時放下了平日里的防備，他的睫毛微微顫抖著。原本如刀刻般立體的五官，此時也柔和了許多。

林飛羽心一動，向沈時靠近，輕啄了下他的嘴唇，就像是細柳一般，拂過沈時平靜的心湖，留下不深不淺的漣漪。

沈時感覺自己的胸口一悶，他的眼睛在眼簾下轉動著，一根手指摩擦著板凳，身體像是灌了鉛一般，動彈不得。

沈時轉過頭，像十四歲那樣背對著林飛羽，假裝自己已經進入夢境，只不過他的眼睛微微睜開著，眼底帶著笑意。

沈時本想裝睡，但那裡的環境太安靜，安靜到只剩下鳥啼與蟲鳴，讓他的腦子一片空白，難得地回歸了一種寧靜的狀態，最後實在敵不過困意。

林飛羽一點一點地掰開了沈時的手指，從書包里拿出一本比較厚的筆記本，裡面紀錄著他與沈時之間的點點滴滴，有些事情，或許是沈時都不記得了。

但他記得，因為他比沈時心思更加細膩，也比沈時更在乎這些小事。

林飛羽想到什麼，他突然站起來，幾支筆掉落在地上，他魂不守舍地盯著沈時，走到沈時的背後，雙臂環上沈時的脖頸，但卻小心翼翼地留著間隔。

林飛羽害怕將沈時吵醒。

但他不這樣，又覺得眼前的人似乎隨時會離他而去。

林飛羽僵持了許久之後，才重新坐到沈時的身旁，他斜斜地瞟了包里藏在深處的一小瓶子。

那小瓶子原來是裝糖果的，現在打開，裡面卻是白色的藥片。

林飛羽不太喜歡吃這種藥，因為味道十分苦澀，而且碰到水一下子就融了。那種味道會瀰漫到林飛羽的嘴裡，甚至會苦到他的心裡。

可能，這也是這藥能讓林飛羽冷靜鎮定下來的原因。

「沈時，你從來都不知道，我一直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好。」林飛羽將沈時的臉龐轉過來，注視著他喃喃自語著。

「胡老師說，世俗的力量過於強大，強大到誰也反抗不了他。」林飛羽低著頭，他的聲音有些低沉，「世俗我不怕，因為你就是我對抗世俗最大的決心與力量，但我怕你會扔下我。」

林飛羽翻開了他的筆記本，有被撕過的痕跡，還有幾張上面並沒有寫什麼，只是亂畫一團，來發泄他煩躁的心情。

林飛羽緩緩地撿起一支又一支的筆，挑選墨還比較多的那一支，在筆記本上胡亂寫著，留下了潦草的字跡，好像他藏在內心的秘密，也只有他一人能讀懂。

「十四歲那年，我想告訴你我的秘密，但我沒有說出口，只是做了嘴型。因為我期盼著，你將那句話說給我聽。你始終是說了，而我的第一個夢想也成真了。」

「但我時常感覺，你和我身在兩個不同的時間裡。我不敢多想，只是希望，我能在它們交匯的那一瞬間，靠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