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你來說，是不可缺少的人嗎？」葉孤鴻坐在沈時旁邊，淡淡問道。

沈時的身體微微一顫，他拍著自己的大腿大笑出聲，翹起二郎腿選了個舒適的角度半躺著，他的眼眶裡似乎淌著月光，竟然出現悲哀的情緒。

「怎麼可能會有不可缺少的人。人的一輩子，不都是要一個人度過嗎？」沈時低低地笑出聲，他閉上雙目，享受著難得的月光，輕輕一嗅，似乎有那人的氣息。

林飛羽對他來說並不是不可缺少，只是少了他之後，他的生活蒼白了許多。

葉孤鴻看到沈時似乎難受的模樣，也忍不住怔了一下:「那人是你的親人，還是你喜歡的人？」

沈時用一種怪異的眼睛看向他:「你也問的太細了吧，好歹這也是隱私。」

葉孤鴻冷笑了幾聲，他的胸口憋著一口氣，偷看了沈時一眼，又立馬將自己的眼神收回，小聲抱怨著:「如果不是因為你給我喝的那一杯咖啡，我現在也不會大半夜出來晃悠了。」

沈時聽後晃了晃腦袋，他的眼睛還是閉著的，只不過臉面向了葉孤鴻，故作無辜地聳了聳肩:「怪我咯。」

「都三十多歲的人了，還裝可愛。」葉孤鴻的身體往旁邊移動了幾寸，用手掌將沈時的臉推向相反方向。他還是那樣面無表情，只不過眉頭皺得更緊。

其實沈時不到三十歲，只不過沈時生活的確不太規律，所以有些顯老。

沈時嘖了一聲，他抓住葉孤鴻的手腕，抬眸與他對視。在葉孤鴻失神的瞬間，他兩隻手捏了捏葉孤鴻的兩頰，又趕緊收回來，若無其事地放在兩側。

「你應該多笑笑。你的父親總是保持微笑，就像一個優雅的紳士。」沈時可惜般地嘆了聲氣，「比起他，你還是差得遠，他身上的氣質是天賦代替不了的。」

葉孤鴻聽後不怒反笑，他是受不了一點委屈的:「你笑起來就像個老流氓。」

「啊呸。」沈時馬上收斂起了笑容，他瞪了葉孤鴻一眼，沮喪地吸了一口氣，「沒錯，我怎麼學也不可能像他那樣，倒把自己活得像個偽君子。」

沈時還記得，他曾不屑過前世的自己是個偽君子，還不如真小人。現在，越讓自己討厭的形象，他扮演的反而越是得心應手，林飛羽的溫柔他學不來。

「你要喝些什麼？」沈時又問道。

葉孤鴻微微張開唇，又閉了上去，只是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需要。

「真是倔強，你這樣可不適合在這個社會生存。」沈時打了一個噴嚏，他往自己的手掌呼出一口氣，天氣已經入涼了，上次喝酒還讓他患上了輕感冒，「你的父親可不能保護你一輩子，而你也需要學會向別人求助。」

沈時還未走出葉孤鴻的視線時，葉孤鴻突然大喊一句:「清茶。」

沈時的雙腳仿若被鉛灌注一般，他轉過身，反問道:「你要什麼？」

葉孤鴻臉抽了一下，卻不肯開口了。

沈時無趣地踢了下腳旁的石子，向葉孤鴻擠眉弄眼，做了個「ok」的手勢。

「清茶沒有，你將就一下。」沈時把一瓶奶茶扔進了葉孤鴻懷裡，自己的手上卻是一罐啤酒。

葉孤鴻喝奶茶時，緊盯著沈時手上的啤酒，露出好奇的目光。

沈時哭笑不得:「怎麼，好歹你也是一個成年人了，還沒喝過啤酒。」

他將啤酒遞到葉孤鴻嘴邊，葉孤鴻輕抿了一口，舔了舔嘴唇，直搖頭。

沈時也不再理睬葉孤鴻，狠狠灌上一口，一絲橙黃色的酒水從他的唇角流泄而出，打濕了他領口的襯衣。

沈時舒適地呼出一口氣，摟住葉孤鴻的脖頸，讓他身上也蹭上了自己的酒氣，沈時挑釁地挑了挑眉:「聞到沒，這才是男人的味道。」

美酒能使英雄陶醉，更能讓懦夫麻痹，而男人在充當英雄的同時，骨子裡還是懦弱無比，害怕被戳穿。

陪伴他們的，只剩下孤零零的路燈，散發著暗淡的光。兩個男人坐在一起，就像漂泊天涯的浪子找到了依靠。

沈時記得，自己好像在長凳了又哭了一場，好像還說了不少胡話，提到了林飛羽。然後葉孤鴻也被他嚇住了，猛然站起來離他幾米遠。最後，葉孤鴻半扶半拖著他送到了寢室。

他開了暖氣，趴在床上，鞋子和襪子被他用腳蹭了下來，亂七八糟地躺在了地上。沈時翻了個身，和著皺巴巴的外套，把頭埋進不分季節的被子里。

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

床榻上，沈時蜷縮成一團，他臉上的皮膚緊緊地包裹著骨頭，每過幾個鐘頭，就要咳上幾聲，氣息十分虛弱:「北斗，我是不是……也快撐不住了。」

北斗星君的手掌伸進微薄的棉被裡，緊緊地捏住了那隻已沒有多少力量的手掌，他緩緩靠近，抵著沈時的額頭，聲音在顫抖著，隱隱約約帶真疲憊:「你只是病了，不要多想。」

「若只是南斗來看我，我倒覺得沒什麼，但連你都留在我身邊……」沈時話還沒說話，就不得不扶著牆坐起來，一隻手撐著身體，將一口血吐到了盆里。

北斗星君急忙地到處翻櫃子找藥，途中還踢倒了一個板凳。

「北斗……我不想吃藥……太苦了……把蜜餞帶過來……」

北斗星君摸索了大半天，才找到一個瓷罐子，打開封住罐子的棉布，底部躺著幾顆小小的紅棗，顯得有些寒酸。

他捏著一顆紅棗，小心翼翼地將紅棗放進沈時的嘴裡，然而沈時咀嚼了幾下，卻又沒有動靜了。

「怎麼了？」北斗星君疑惑問道。

沈時將紅棗吐到了自己的手掌上，還連著細細的銀絲，他的手臂無力地垂下，將紅棗也扔進盆子里。

紅棗沾上了鮮血，看起來格外刺眼。

「沒力氣了……嚼不動。」沈時擺了擺手，重新躺回床榻上，他的手臂遮住自己的雙眼，淚珠從縫隙劃出，在枕邊留下淺淺的痕跡，沈時的嘴角翹起了諷刺的弧度，「連東西都吃不了……怎麼可能……還活得下去。」

北斗星君抿了抿唇，他用手帕溫柔地擦拭掉了沈時唇上的血珠，將一顆紅棗放入自己的嘴裡，細細地用牙齒搗碎，俯下腰身。他的舌頭一點一點地撬開了沈時的皓齒，將幾乎成泥的紅棗渡進了沈時的嘴裡，血腥中好像還瀰漫著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