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我可能要去比較危險的雪山脈，我要為一家雜誌社畫一套冊子，不過安全問題應該不大。」葉孤鴻猶豫了大半天，還是說出了這件事情，「我覺得我現在的作品，還是不太完美。」

沈時垂下眼簾，他撐著腦袋，皺了下眉:「你一定要去嗎？還是太危險了。」

「我覺得我不應該拘束於這個小小的城市，我應該走向更寬廣的世界，我想知道什麼是完美。」葉孤鴻頓了一下，耐心解釋著，眼神充滿了決心，「這是個很難得的機會，所以我不想放棄。」

葉孤鴻很倔強，特別是對藝術的追求，儘管他的倔強其他人總是無法理解，所以沈時不打算阻攔葉孤鴻。

「我能和你一起去嗎？大不了我把我的工作辭掉。」沈時想了想，做出了一個令葉孤鴻有點吃驚的決定，「我覺得以我在美術界的地位，他們應該會答應。」

「沈時，有你真好。」葉孤鴻呢喃著。

葉孤鴻親吻著沈時飽含風霜的眉眼，一路蜿蜒到嘴唇。沈時感覺自己的臉龐有一些癢，上面留下了濕潤的痕跡。葉孤鴻的吻就像是春風，讓沈時的心樹怒放著一朵又一朵的桃花，甚至沈時的雙眸都能溢出芬芳。

「我將於茫茫人海中訪我唯一靈魂之伴侶；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徐志摩《致梁啟超》）」沈時不得不慶幸的是，他花費了兩輩子，終究是找到並得到了。

沈時果然把自己的工作辭掉了，向葉孤鴻的雜誌社投了自己的簡歷。但被對方拒絕了，不是因為他沒有實力，而是這一次旅行太危險，如果不是和葉孤鴻有什麼關係，他們實在沒勇氣去承擔後果。

沈時和對方交流了幾個小時，甚至表明自己可以不需要對方去承擔，只想把我這次機會。對方也是苦口婆心地勸解他，承諾把下一次機會可以給他。

沈時也有些苦惱，他認為對方可能把他當作追求事業的瘋子了。

沈時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他看了一些書冷靜了下自己的情緒，他睡午覺中途突然想到了什麼，起來後還把身旁熟睡著的葉孤鴻搖醒了，他的表情幾乎是欣喜若狂：「孤鴻，我和你商量個事……」

一周後，沈時拜訪了葉孤鴻的雜誌社，本來對方想不耐煩地直接拒絕掉，但沈時卻強調他要與負責人見面，因為這次沈時帶來了足以說服負責人的理由。

沈時挑釁般地挑了挑眉，春風得意地將一對結婚證砸在了負責人的桌上。不過當他不經意間瞟向葉孤鴻時，眼裡的鋒芒柔化了幾分，他認真地說道：「這一次，我以葉孤鴻愛人的身份申請。」

牧師看到這是一對男人，並沒有感到驚訝，他像問尋常夫妻那樣問著：「無論貧窮富貴,生老病死,你都願意永遠陪伴在對方身邊,不背叛、拋棄他嗎?」

「我願意。」沈時誠懇地回答了，他沒有任何心虛的表現，連眼睛都沒有眨下，像是害怕錯過瞬間。就算這場婚禮，沒有禮堂，沒有來賓，沒有父母，只有一個見慣風雨的牧師和兩個微不足道的男人。

沈時並不想結婚，因為結婚就代表了責任，也改變了他的社會地位，他是個怯懦且懶散的人，也畏懼冷嘲熱諷和流言蜚語。這一次他提出的要求，葉孤鴻聽到後都忍不住摸了下他的額頭，但是沈時卻是非常堅決，內心沒有一點埋怨。

這一次，沈時不會，絕對不會，拋棄他愛的這個人了。

負責人尷尬地笑了笑，他看向沈時的眼神沒有任何怪異的成分，反而更多的是對沈時勇氣的敬佩。

負責人爽快地與沈時簽了合同，反正沈時簽的也是生死狀。如果愛人在身邊，葉孤鴻的狀態可能會更好。

飛機上，沈時看到這一片養育自己的地方漸漸縮小，那些高樓大廈就像玩具一樣，然後消逝在雲端之下，眼角的皺紋又顯示了出來，他感嘆一聲：「想不到，我會以這樣的方式離開了這個城市。」

「你後悔嗎？」葉孤鴻問道，他倒是沒有太多的所謂，「我母親去世之後，我父親就帶我在全世界漂泊，最後在中國定居了下來，不過我還是改不了這個習慣。所以離別對我來說，已經是常態。」

「只是有一些不舍，而且人對未知，總會有恐懼，也有期待就是了。」沈時閉上眼睛，不再選擇去看那一片白茫茫的無盡浮雲，「我從沒出過這麼遠的家門。」

背井離鄉一般分為兩種人，一種是為了填報肚子被迫離開，另一種是為了所謂的詩與遠方。沈時以前不太能理解後面那類人，因為他明白，所到的新環境很多時候並不是想像的那般美好，甚至還不如自己的故鄉。

現在，他倒是能明白那些人的心境，不斷地追尋，不斷地失望，再不斷地去追尋，他們似乎永遠沒有止境，也好像永遠不會疲勞。那些背井離鄉的人可能只是為了到一個更廣闊的世界罷了。

他們下了飛機之後，休整了幾天，就帶上自己的設備出發了。

沈時不得不感嘆自然有種沒有城市的美，那種美是極富有生命力，所以極其震撼人心的。

「冷風如刀，以大地為砧板，視眾生為魚肉。萬里飛雪，將穹蒼作烘爐，熔萬物為白銀。」這是沈時的第一感受。

呼嘯的北風颳得他臉生疼，將片片如鵝毛般的雪花遠遠甩在身後，像是歷史上強取掠奪的匈奴民族，粗魯野蠻地抗拒著沈時他們的越野車，那是生命最原始，不加任何修飾的運動。城市的風，就像是可人嬌氣的姑娘，霧霾就仿若是她吹出的煙霧，都帶有紙醉金迷的意味。

「看到那粉紅色的一小片沒？那是杜鵑花！沒想到這樣冷的氣候也能生長。」葉孤鴻激動得想要站起來，但腦袋撞到了車頂，發出了哐當的響聲。

沈時覺得，如果不是自己攔著他，葉孤鴻都會在眾目睽睽下打開車窗，不顧生命危險從車窗里爬出去觀賞。

大部分藝術家只是思考，而葉孤鴻幾乎是一個瘋子，因為他什麼都敢做，只是為了把自己推上藝術的神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