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孤鴻，葉孤鴻！」沈時跪下來在葉孤鴻耳旁吼道，見他還沒醒，咬了咬牙，狠狠地抽了幾個耳光，讓葉孤鴻的臉頰稍微有了紅色。

當沈時聽到葉孤鴻輕哼一聲後，他才破涕為笑，空洞的眼神又恢復到了原來的光彩。沈時打開了自己的背包，從裡面拿出了壓縮餅幹。

沈時把壓縮餅幹塞滿自己的嘴裡，牙齒只能一點一點地上下磨合，吃力地咀嚼著。他還喝了些雪水，讓嘴裡的餅幹渣勉強成為了漿糊，最後挨上了葉孤鴻的嘴唇，用舌尖將餅幹漿糊推入葉孤鴻的嘴裡，扶起他喂他喝了些雪水，讓那些漿糊順利地從葉孤鴻的咽喉里滑下。

「多吃點就不冷了。」沈時一個人嘀咕著，還差點咬到了自己的舌頭。他的精神處於崩潰的邊緣，但頭腦里還有最後一根弦在緊繃著，那是最後的希望。

沈時不敢再喂第二口，畢竟這是壓縮餅幹，他不能因為自己的過錯讓葉孤鴻撐死。沈時只能在葉孤鴻醒之前，把他拖到一棵樹旁，然後將葉孤鴻圈進自己的襖子里，盡量讓葉孤鴻的體溫上升。他自己都凍得直打哆嗦，困意十足使勁抬著眼皮，還用手感受著葉孤鴻的心跳。

他不能再失去他愛的人了。

那一晚上，沈時幾乎都沒有睡，他一直挨著大樹，害怕又會再來一次雪崩。夜裡，星光明朗，彷彿那天是美好平和的一天，而沈時竟然能隱隱約約聽到狼聲。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出現了幻覺，狼群不應該在雪崩之中也死亡了嗎？

也是，他和葉孤鴻都存活下來了，而狼的力量遠遠比他們還好強大，活下來也不是那麼稀奇了。

人在自然面前，還是太渺小了。就算是累積千年的文化，所營造出來科學聖殿，也只不過是自然的其中一個皮毛，或者只是自然微微發怒，人類也不得不顫抖。所以古時「人能逆天」的思想，也漸漸轉換成了去敬畏它、順應它。

葉孤鴻經過漫長的時間後，他的身體就像一隻蝙蝠一般，毫無節制地去吸取沈時的溫度。沈時能清晰地看到，剛開始自己吐出的是一團白氣，之後他將手掌放在了自己的鼻尖前，呼出的氣體，溫度與周圍並無太大區別。

葉孤鴻的眼睛終於睜開了，那兩抹淺淺的藍色為這以黑白色為主調的世界終於增添了一些生機。

「你終於醒了，再晚一點，可能我也撐不住了。」沈時打開了自己襖子的拉鏈，無力地將葉孤鴻從自己的懷裡推了出去。他雙臂又環上了自己，嘴唇張開著，流出的一點銀絲結成了冰晶掛在了他的嘴唇上，肌膚已幾乎接近透明。

葉孤鴻畢竟是剛睡醒的，他已經一直蜷縮在沈時的巢窩裡，身體有些暖和了。他慌張地半背著沈時，像一個無頭蒼蠅般在無盡的雪地里緩緩前行著。

一路以來，葉孤鴻看到了許多條狼的屍體，他不得不感嘆他們真的是幸運的。或許上天是真的眷顧他們，葉孤鴻真的找到了一個不算大的洞穴。

還未等葉孤鴻接近，洞穴里就傳來了一道虛弱又低沉的狼吠聲，那是一隻快接近死亡的狼對這些外來者的警告，它不想要花費太多體力進行廝殺。

葉孤鴻不甘地咬了咬牙，他精緻的五官猙獰在一起，濕漉漉的頭髮還沾著血，此刻一點也看不出他是一個藝術家，更像是一個為生存瘋狂的野蠻人。

葉孤鴻先是離開，找到了一棵樹，把包里的繩索的一端綁在沈時的腰上。他靈敏地帶著繩索的另一頭攀上了樹，以一根粗壯的樹幹為定滑輪，自己從樹上跳了下來，借著重力將沈時拉到了樹木的頂端。他又來來回回地上樹下樹，讓沈時卡在交叉的大樹枝上，還把繩索的另一端也固定好了。

葉孤鴻又從包里拿出了一把還算鋒利的瑞士軍用刀，他還撿了一塊石頭，孤身一人回到了洞穴，不快不緩地磨著。他在賭這頭狼是否還有精力攻擊他們，也估量著自己有幾分勝算。

洞穴里的狼自然聽到了磨刀聲，但它並沒有出來。葉孤鴻的自信又增添了幾分，他將小石子扔進了洞穴里，還用了些力氣對著洞穴吼了一聲。

葉孤鴻不能貿然進去，洞穴里還是太黑了，人類的眼睛自然比不過狼的眼睛。

狼真的感受到了葉孤鴻的挑釁，拐著一條腿從洞穴里走出來。它少了一隻耳朵，黃色的毛髮一撮一撮地沾在了一起，還有一大片被染成了紅色，不知是它自己的還是它同伴的。這隻狼的眼睛是混濁的，但又發著光，那是對食物的渴望，但下垂的尾巴又代表著它的猶豫。

葉孤鴻因為本能後退了幾步，但就因為這小小的舉動，卻刺激了狼的好戰心。它後腿一縮，向葉孤鴻撲過去，將自己的整個身體壓在了葉孤鴻身上，它的爪子雖然被磨合了一些，但是還是能刺過葉孤鴻厚厚的棉襖，劃傷他的皮膚。

狼快要將嘴伸到葉孤鴻的脖頸旁，葉孤鴻本能地用一隻手將它的嘴使勁推著，又用了不怎麼大的力氣用軍事刀戳進了狼的腹部。狼痛苦地哽咽了一聲，身體向旁邊歪了歪，葉孤鴻用盡幾乎全身的力氣趁機翻身，他腦子裡原來的戰術混亂了，直接將刀穿過了狼的喉嚨——這是最粗暴又最簡單的反擊。

滾燙的血液直接噴灑在葉孤鴻的臉上，狼的眼球轉動了一下，它也像是拚命一般，將自己的爪子刺進去得更深。葉孤鴻緊咬著唇瓣，把叫聲吞在了自己的肚子里，他不想因為這激起狼的鬥志。

這頭狼，在斷掉自己的呼吸之後，爪子如鐵釘一般還是死死地按著，它仿若黃河般混濁的眼睛盯著葉孤鴻。

葉孤鴻仍沒有動手，他無法確定這會不會是狼狡猾的手段，所以他手上的力氣又增大了幾分。當葉孤鴻實在是沒有一點力氣時，他才將軍刀甩到一旁。

刺鼻的血腥味刺激著葉孤鴻的神經，有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快要暈過去。狼的嘴巴貼著他的脖頸，利牙似有若無地擦過他的肌膚。他低聲咒罵著，從狼的下面爬了出來，將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脫下，發現傷口那裡不斷地滲著血，只能用繃帶綁住使身體流血的速度慢一些。

葉孤鴻朝狼的屍體吐了一口唾沫，大雪彷彿在他的眼眸上結了一層冰晶，他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臉，那是熱乎乎的血液，其實也有點像熱可可。

「人為了活下去，所謂的文明也無所謂要不要了。」葉孤鴻自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