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答案會如此簡單。是啊，擁有一個靈魂，又能代表什麼呢。」南斗星君釋然地笑了，他的眼睛清亮了幾分，少了一些對人世的厭惡，「本君也沒想到，如此簡單的問題，迷惑了本君和北斗如此長的時間，果然是局外者清。」

「不要為自己的愚蠢尋找其他理由，你們和凡人也沒什麼區別。」沈時輕哼一聲，聲音像是化作了無形的荊棘，爬上了白花樹，刺破著南斗星君，「無非就是比我們長壽一些，說我們是命運的奴隸，你們何嘗又不是？不要忘了你們沒有心，連主宰自己心的資格都沒有。」

「沒心自有沒心的好處。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南斗星君不甘示弱，還將摺扇砸在了沈時的腦袋上，他撐著腦袋，眼眸流光微轉，盡透風情萬種，他是生的繁華。

沈時反應過來後，又嘖了一聲，嘲諷著：「南斗星君，應該算是道教的神仙，竟然用佛教用語，大逆不道啊。」

「這對我來說只是一個身份，生來如此，沒法改變。」南斗星君的形體變成了紅色的花瓣，將沈時包圍住，「我還以為你比前世的你聰明，沒想到還是如此愚笨倔強，總是被世俗所戲弄。」

沈時似乎聽到南斗星君在笑，但他現在對這笑聲沒有之前那麼反感。

沈時醒後，還是要面對現實。

第一天，他什麼也沒找到。

第二天，他依舊什麼也沒找到。

第三天，稍有收穫，他挖了一些野菜回來，勉強幫兩人補充一下營養。

……

葉孤鴻還不能出去，他的傷口太深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回事。每次換繃帶的時候，血液就會將繃帶和肌膚黏在一起，傷疤像是淺淺的一層薄膜，只要他移動一分一毫，傷口又要裂開，每次都疼得他起滿雞皮疙瘩，倒吸一口涼氣。

葉孤鴻不想自己太閑，所以在洞里畫起畫來，好像他不需要擔憂生存的問題。或許只有那些繽紛的顏料，能減少他的幾分不安，讓他覺得自己還不是野獸。

那一日血淋淋的畫面，將他的人生染上了新的顏色，而那顏色是洗不掉的。

第七天，沈時亢奮地回來，他的臉色早就不似來時那樣透著紅，就像冰一般幾乎呈透明色，好像輕輕一碰就會碎掉，隱隱約約還透著病態的青色。

「你知道我看到什麼了嗎？我看到一棵樹上面用刀刻畫了兩個箭頭！他們肯定回來找我們了，我已經在旁邊刻下了我們的姓氏。我們還有希望，還有希望，這幾天一定要熬過去！」

沈時揮舞著自己的手臂，還拿起軍用刀在牆壁上描述著當時的場景，他捂著自己的心臟，像是怕它跳出來似的。沈時恨不得挽上葉孤鴻的手臂，和葉孤鴻圍繞著篝火跳舞狂歡整整有一個晚上。

「噼噼啪啪……」就算他們已經搬來大石頭放在山洞口那裡，擋住了一些寒風，但樹枝產生的火苗並不穩定，火苗就像跳著民族舞一般，時上時下。似乎只要風再大一點，它就能被吹滅。

然而葉孤鴻在沈時的眼裡，看到了熊熊燃燒的火焰，那是希望在不斷地滋生。當他看著這雙眼睛時，拍打在他身上的風沒有那麼刺骨，扁扁的腹部也膨脹了幾分。希望，是最好的精神糧食。

然而葉孤鴻還保持著清醒，畢竟他沒有親眼見到那副場景，沈時的描述也並不清晰，但他能看出沈時是真的高興。

他心裡很明白，不能靠那希望渺茫的救援，最好的辦法，就是自己爬出雪山。可惜他是一個拖累，不然憑著這幾天的路程，沈時也走的夠遠了，運氣再好一點的話，也找到救援隊了。

說到底，還是自己拖累了他。這一周的時間，他們把食物消耗得差不多了，他們也只帶了一周份量的食物。

只希望，沈時說的事情是真的。

第八日，沈時早早地起來了，他尋這自己一路上的標記，去那棵樹那裡等待。

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沈時神情疲憊地回來了，他的懷裡抱著一些野果子。

近處看，發現沈時的臉色愈發的難看，他盡量扯出一絲笑容：「好消息和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條。」

葉孤鴻看他的臉色，又大概明白沈時想說的壞消息是什麼，他微微垂下眼簾，仍不動聲色地說道：「好消息。」

「我們可以吃一次水果了，雖然不清楚這是什麼品種，但我試了的，應該沒有毒。」沈時強顏歡笑地將幾個果子塞給葉孤鴻，果子青里透著點紅，他自己也咬了一口，酸得咋了咋舌，「住在城裡的時候還是嬌氣了，那麼甜的水果還挑來挑去，現在反而沒有那個命去享受了。」

葉孤鴻抿了抿嘴唇，呀將果子放到一旁，酸味只會更加刺激他的痛覺：「壞消息就不必說了，我猜到了。」

「那兩個標記，不是箭頭，而是一隻鳥的爪子而已。」沈時的聲音愈發得低沉沙啞，最後幾個字像是粘在了一起，模糊不清，他忽然又來氣，狠狠地給自己抽了兩巴掌，「我怎麼這麼蠢呀，這麼明顯都沒有看出來，難怪沒找到救援……」

當沈時第三次舉起巴掌的時候，葉孤鴻卻猛然站了起來，他一隻手緊緊握住了沈時即將落下的手掌。腹部的傷口一下子又撕拉開來，他能察覺到有黏糊糊的液體從那裡流泄而出。

葉孤鴻的雙腿一軟，又將全身的體重壓在了沈時的身上，沈時一時承受不住，直接抱著他坐到了地上。

突顯出來的石頭磕著了沈時的屁股，反倒是這樣，他的情緒穩定了許多。

「臉紅潤一些後，好看多了。」葉孤鴻輕笑著。他就著這樣的姿勢依偎在沈時的懷裡，他的手伸進自己的衣服里，輕輕按著自己的腹部，沈時坐在他的身後，看不到他緊縮著的眉頭。

葉孤鴻的眼睛突然出現悲哀，這是他很少出現的情緒，他清冷的聲音竟多了一絲祈求：「你不要管我了，不要再回這個洞穴了，這樣你就有更大的幾率活下去，不然我們兩個人都會死在這。」

「求求你不要再繼續說了。」沈時用手捂住了葉孤鴻的嘴巴，在葉孤鴻快要被悶得窒息時才緩緩鬆開，他將腦袋埋在葉孤鴻的脖頸旁，眼皮在掙扎著：「我說過，我永遠不會拋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