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諾像是不會感覺疲倦一般，不斷地向前奔跑。汗水浸濕了他的衣裳，漸漸地模糊了他的眼睛。當恩諾逃到一個陌生的街道時，他才覺得沒有人能認出他。

難道新生的代價，是背叛自己的民族嗎？神，能原諒自己欺騙的行為嗎？

「他們應該沒認出我來吧。」恩諾扶著一面牆，緩緩向前走著，臉龐泛起苦笑。

因為現在是秋天，會起涼風，天空像是被洗幹凈一樣，地面上凝結了一層白霜。

恩諾的皮鞋踩在上面，隱隱約約留下了黑色的腳印。

有一個男孩吸引住了恩諾，他有著標準的日耳曼族長相，是瘦削的長臉，恰到好處。他的頭髮是淺淺的紅色，倒是凸顯出了那雙灰色的眼睛。

男孩左顧右盼著，他的懷裡抱著一大袋麵包，他趁著街上的人不多，躥進樹蔭里。

如果不是男孩身上的那套小西裝，恩諾會誤以為他是個小偷。

恩諾隨著他來到了一個小巷口，他從牆角探出腦袋，順著微弱的陽光瞄向那無盡的寂靜。

男孩將麵包分給了蜷縮成一團的孩子們，孩子們爭先恐後地搶奪著，他們的神情恩諾看不清楚。但恩諾想像得出來，孩子們肯定會笑得很甜蜜，就像灑在麵包上面的白砂糖。

男孩時不時站起來警惕地觀察四周，有一瞬間，他與恩諾四目對視。恩諾也不感到膽怯，坦然地看向他，眼底還有不易察覺的感激。

男孩眨了眨眼就，伸出一根手指放在自己的唇前，做了個「噓」的動作。

恩諾的唇角微微勾起，重重地點了下頭。

附近的教堂響起了沉重的鐘聲，新的一天又要開始。

恩諾就在不起眼的角落等待著，他不急著離去，也不再去想被斯特發現偷跑回去的後果，他想要記住男孩的面容。

「你可以叫我米卡。」米卡抓住了恩諾的手，他伸出了自己小小的拳頭，放在了恩諾的手掌心上，他用他那雙灰色的眼眸懇求地注視著恩諾，輕聲道，「拜託了，不要告訴大人。」

米卡鬆開了拳頭，他的手指扣住了恩諾的手掌。

「一言為定。」

「謝謝，他們真的很可憐，真的。」米卡略有些不安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自言自語著，「神會保佑你的，也會保佑他們的。」

人們開始上街工作，恩諾目視著米卡消失在婦人的裙擺和貴族的馬車中。

恩諾收回了目光，他打開了糖果紙，將那顆水果糖含在嘴中，大拇指在紙上摩擦著。

糖果很甜，甜到他不捨得咬碎。

風吹起，恩諾的眼前滿滿都是蝴蝶。他抬眸望去，發現椴樹的葉子黃了，為這條黑白色的大街增添了上一種蕭條的顏色。等它熬過冬天，來春它的枝頭又會冒出嫩芽。

「我回來了。」當恩諾看到斯特臉色陰沉地看著報紙時，他一點也不感到意外。

斯特瞟了他一眼，喝了一口黑咖啡。

恩諾不敢說話，他低著頭，裝作一副乖巧的模樣，從沙發旁邊繞過。

「我什麼時候允許你出去了？」斯特放下了咖啡，他起身，將報紙揉成團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