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恩諾將糖紙攥在手掌心，有少許塘渣粘在了他的指甲上。

斯特發現了他的異樣，抓住他的手臂，強行掰開了恩諾的手指。

那張糖紙仿若枯葉飄落到地板上。

斯特緊鎖的眉頭漸漸平緩下來，他的眸光閃爍了下，少了幾分戾氣。斯特一隻腿跪在地上，他的手掌覆上了恩諾的臉頰，將他金黃的發梢順到耳後：「抱歉……我太擔心你了。」

斯特想，可能他真的多心了，畢竟恩諾是一個孩子，只是貪玩而已。自己這樣反而顯得太刻意了，他發現恩諾很聰明，但太聰明不是什麼好事。

恩諾嘴唇微微顫抖著，他帶著股抗拒的意味把斯特的手移到一旁，飛快地上了樓。

「他為什麼會這麼生氣？」恩諾鎖上了門，也拉上了窗簾，他坐在自己床上，將頭埋進枕頭裡，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張報紙，他是不是要掩飾什麼？」

恩諾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他在書桌里找出了自己的日記本，像前幾日那樣，用短短的幾句話描述了今天發生的事情和自己的心情。

恩諾自然也沒有說真話，他慶幸自己沒有丟掉那張糖紙。既然斯特誤會了，那他就把這個誤會變得更加自然點吧。

恩諾的臉龐又出現了兩個淺淺的酒窩，他盡量睜大自己的眼睛，讓它們顯得沒有那麼深邃。

恩諾的身體忽然頓了一下，他露出自己那隻異常的眼睛，窗外的天空變得灰濛蒙的，雲朵的外層鑲嵌著一層金光，中心卻透著紅。

「或許，這真的是神的恩賜。」

斯特總是在不停地工作，但他有午睡的習慣。趁著這個時候，恩諾下了樓回到那塊地方，趴在地上尋找那張糖紙，幸好糖紙粘在了毛毯上。

「報紙呢？難道被他扔進垃圾桶了嗎？」恩諾將糖紙捧在手掌心上，輕輕吹掉上面的灰塵，伸手摸了摸口袋，沒有破洞，他將糖紙疊好放進口袋裡。

果然，他在垃圾桶里找到了報紙團。明明是斯特今天早上丟的，卻在垃圾桶的底部，上面被水果皮和其他廢紙遮住了。

報紙有些濕了，恩諾用他纖細的手指撫平褶皺。許多德文太還認不清楚，但他能大概看懂意思。

當恩諾看到一張將近全是黑色，面目全非的圖片時，他的雙腿一軟，若不是手臂撐住了桌子，恐怕會直接摔在地上。

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將他的眼眶填滿，恩諾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死死地咬住自己的手指，連抽泣的聲音都不敢發出。許久之後，恩諾實在是哭不出來了，他的眼睛緊閉著，白皙的臉上留下一行淺淺的痕跡，喉嚨里還有著輕微的哽咽的聲音。

恩諾勉強地抬起眼皮，仔細辨認著報紙上面的德語。

「就因為我父母偷了一條麵包，那些警察就用警棍活生生地把他們打死了？」恩諾的眼睛已經徹底褪去了懵懂與單純，他的指甲摳在這幾行文字上，已經將這層薄薄的紙抓破。

真是可笑。

他的父母死在一個牆角，或許就是他看到的那個牆角，至今連屍體都不知道在哪裡。

恩諾的嘴角出現了諷刺的弧度，他面無表情地撕下了這張圖片，塞進自己的嘴裡，牙齒用力咀嚼著，直到嘴裡的紙無法再被擠壓，才吞了下去。

他不能忘記這個恥辱。

「墓碑才是天堂的入場券，善良只是神的謊言。」恩諾把報紙扔進了垃圾桶，布置好了一切，洗幹凈了自己的雙手，他摸了摸那隻眼睛，還是如往常般冷漠，「神不會為我們流下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