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們的新同學，恩諾·柯尼斯，相信你們會相處得很好的。」

當安娜第一次見到恩諾的時候，就覺得這個孩子長得十分漂亮，就連選座位的時候都偏愛了幾分，將靠窗的位置留給了恩諾。

恩諾平靜地點了點頭，嘴角禮貌性地扯了下，只不過目光有些渙散。

直到他的視線與某人接觸時，他暗淡的眼眸有一瞬間被點亮了。

「米卡。」恩諾輕聲喚出這個名字，他的兩眼彎彎，狀似月牙。

米卡正撐著腦袋咬著鋼筆，他還以為是安娜叫他的名字，一時沒反應過來，嘴中叼著的鋼筆滾到了地上，他想用手去接住，腳卻被椅子絆到，整具身體趴在了地上。

米卡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他一隻抓著鋼筆，另一隻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傻傻笑道：「抱歉，安娜老師，我不小心走神了。」

「愚蠢，愚蠢。」教室後面的鸚鵡發出刺耳的叫聲，米卡狠狠地瞪了它一眼。

男孩們都毫無忌諱地吹起口哨，誇張自己的動作，女孩們倒是牢記了自己的家教，只是抿著嘴偷笑著，發出像鈴鐺一樣的聲音。

只有這種時候，才能看到他們眼中本該有的天真，但或許麻木與愚昧才是最好的面具。

這不是所普通的學校，這裡聚集著上流人士的後代。軍人的孩子以後會是軍人，政治家的孩子以後會是政治家，商人的孩子以後也會是商人。他們不需要擁有太多的思想以及夢想，只需要聽從帝國的安排，成為穩固社會的工具，來使自己的家族成為帝國的榮耀。

斯特為恩諾受教育的事情考慮了許久，在一群鴨嘴獸中藏住一隻小鴨子並不是什麼很難的事情，畢竟這隻小鴨子已經不會叫出「呱呱」的聲音了。

米卡在嘲笑聲中漸漸注意到了保持著微笑的恩諾，他在為恩諾的美麗暗暗驚嘆的同時，又莫名地感到熟悉與親切。

「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米卡誠懇地問道。

「可能是在夢中吧。」恩諾露出了幾顆小小的牙齒，忍不住調侃。

恩諾並沒有因為米卡忘記了他而感到生氣，他們應該有一個新的開始。

「如果這是夢，那我不願意醒來。」米卡摸了下自己的臉頰，有點發燙，他從課桌上的花瓶里拿出一支還沾著晨露的紅玫瑰，遞給了恩諾。

米卡從小就是個怪孩子，他總做出別人無法理解卻又很浪漫的事情。比如他每隔段時間都會從自家的花園摘下開得正鮮艷的花朵，或者是折斷一條樹枝，裝飾自己小小的花瓶。

陽光灑在米卡的臉上，將他的笑容襯托得愈發的溫暖，而那對灰色的眸子也愈發的朦朧。

新的學期，政府會派來一位軍官給學生們帶來特殊且重要的一課。

「孩子們，你們要永遠地記住，日耳曼民族是世界上最優秀的民族，你們應該為身上所流的血感到驕傲。衰敗的文明就應該接受淘汰，歷史的權杖掌握在我們的手中……特別是猶太人，他們是最低等的民族，必要的時候，我們需要代替神，將他們消滅掉。」

米卡立即舉起了自己的手，在被允許之後，他大聲地提出自己的質疑：「上校，神愛世人，難道這世上就沒有善良或者優秀的猶太人嗎？」

所有的學生屏住了呼吸，米卡的聲音在教室的上方久久地徘徊。

「愚蠢，愚蠢。」鸚鵡不知是只會說這句話，還是在模仿誰的話語，打破了可怕的沉默。

軍官笑了，有股輕蔑的意味：「別忘了，背叛耶穌的可是猶太人。如果你真的能找到一個像你所說的猶太人，那你一定會是德國歷史上最偉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