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卡，你可沒告訴我，我們要來的是這個地方。」恩諾晃了下手中的燈光，灰塵像是惹人嫌棄的跳蚤在房間里亂竄，「米卡，不要起不該有的心思，我們做不了什麼的。」

米卡沒有說話，他只是靜靜地凝視著恩諾，最後說出兩個字：「抱歉」。

什麼意思。恩諾皺了下眉。

當他聽到清晰的軟皮鞋跟的聲音時，身體微微一頓，嘴角出現了諷刺的弧度。

「我的朋友，你別這麼緊張，我只是一個有點手段的猶太商人。」男人看起來年紀有些大，頭髮全是灰白色，但看起來精神還不錯，濃墨般深邃的眼睛透露著慈愛與安詳，「你知道，這個混亂的世道對猶太人來說的確不容易。」

恩諾抿著唇，注視對方的眼睛會使他有一種莫名的窒息感。燈光忽明忽暗，與眼前的老人相互襯托著，只會帶來無言的恐懼。

「米卡，我還有事，我先……」

「嘭！」

恩諾煤油燈的玻璃碎了一地，燈光也在風中熄滅了。這裡本來就冷，一股寒意進了恩諾的骨子，讓他凍僵了身子。

「年紀大了，眼神也不好了。」老人吹走槍口冒出的煙霧，從袖口抽出手帕擦拭著槍身，他抬眸看了恩諾一眼，「正式介紹下，我的名字是迪思，這名字是我自己取的，姓氏就沒有告訴你們的必要了，我換過太多的姓氏。年輕的時候，我在英國當過兵，也在孟加拉灣當過海盜，現在人老了，跑不動咯，就在德國定居下來。」

猶太民族，沒有屬於自己的國家。迪思沒有自己的家鄉，所以也沒有自己的信仰，至少他是不信神之類的。

恩諾才發現，這個老人沒有帶燈，那他是怎麼在黑暗中保持穩健的步伐的？

「年輕人，別這樣看著別人，你的眼睛可以告訴我你在想什麼。」迪思自言自語著，「當然我以前還有別的身份，不過沒那麼重要。」

在黑暗中走多了，也就有直覺了。感官是無用的東西，因為它們會衰老，失去價值。

「為什麼要選擇我？」

「如果不是因為米卡，我或許會注意不到你。」迪思挑了下眉，他的眼球透著黃，在眼眶裡古怪地轉了下，他從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資料，放在了桌子上，揚起一陣灰塵，「我只是稍微地調查下，結果就令我感到驚喜，我估計知道這件事情的不只是我一個，比如布朗邦特將軍和你的朋友……米卡·馮·布朗邦特。」

「這不是理由吧。」恩諾顫抖著手翻閱著桌上的文件，上面清晰地記錄了他的出身，有他父母死亡的信息，有精準的地點，日期，還有他許多不知道的事情。

恩諾捂住了眼睛，阻擋淚水往外湧出。

「你最近和奧爾登堡家族走得很近。」迪思微笑著，「你覺得就算你攀附上了奧爾登堡家族，你進了政界，又能做什麼？恩諾，你需要一個靠得住的靠山，而不只是一個德國姓氏。姓氏並不能代表什麼，血統也是帝國的幌子。就算我在政府門口喊我是個猶太人，那些官員還不是要看我的臉色，對我滿懷敬意。」

恩諾怔住了，他越過迪思，看向藏在迪思身後的米卡，將對方眼裡的愧疚捕捉得幹幹凈凈，他一拳砸在桌子上，不怒反笑。

「我除了信你，還有別的辦法嗎？」

「沒有。」迪思愉快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