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諾，聽話。米卡哀求地做出唇語。

恩諾開槍了，按下扣板的是米卡。

子彈飛出槍膛的那一瞬間，恩諾拼著蠻力將槍桿歪向一旁，子彈擊中了米卡的大腿。

米卡倒在了地上，恩諾看不見他在流血，畢竟他身上的囚衣早就浸成了暗紅色。恩諾獃獃地站在原地，槍膛熾熱的溫度傳遞到他的手掌心，他卻沒有勇氣放下它。

「做的不錯。」西穆勒深藍色的眼睛愈發得趨近於黑色，他起身，走到恩諾的身旁，拿走了恩諾手上的槍，卻用它指著米卡的腦袋，「柯尼斯，你很聽話，但這還不夠。」

「統領，現在還不能殺了這個叛徒，我們還什麼都沒問出來！」彼得跑過去去搶奪槍，卻被西穆勒一巴掌扇倒。

「廢物，我真應該把你們這些沒用的人全部殺掉。」西穆勒把槍摔在彼得的臉上，他怒氣騰騰地看著恩諾，「還在這做什麼，滾！」

恩諾也不敢再多看米卡一眼，他忍住自己想要逃走的衝動，故作鎮定地疾步離開。

「他凈給我增添麻煩，別以為我不知道莎拉是他的人放走的！」迪思被恩諾的報告氣笑了，他拎起了恩諾的衣襟，「我不知道你在猶豫什麼，如果是我，一槍崩了那個蠢貨。」

恩諾狠狠推開迪思，他一拳擊中了迪思的腹部，低吼道：「你怎能如此無情無義。」

「你是有情有義，但你的腦子呢？」迪思扶住了腦袋，他的脾氣也上來了，一根拐杖甩到恩諾的屁股上，「你以為憑他一個人能將莎拉救走嗎？他肯定還投靠了其他組織。這一次他被抓住，全都怪他那可憐的同情心理。他沒有對我們給予信任，害我現在整盤棋陷入混亂！」

「他憑什麼會信任你？」恩諾顫巍巍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他擼起自己的袖子，渾身透露出莽夫的狠勁，「他為什麼要以自己的性命為賭注，信任一個滿眼都是利益，連自己的民族都不願承認的商人？」

恩諾緊緊地握住迪思的拐杖，就像士兵握住自己的槍，但他剛剛靠近迪思的時候，卻忽然失去了氣力。恩諾朝迪思笑了笑，似乎是原諒，似乎是理解，但更像是無奈的潰敗：「但我和你，又有什麼區別呢？」

迪思抿著唇，沒有說話。

他不是生性冷漠，而是不能暴露出自己的感情。特別是在善良的人面前，要知道，多半的災難，都是善良的無知之人創造的。

「我曾說過，我在其他國家當過兵。那時候我遇到一個軍官，他對我們都很好。每一次戰爭結束的時候，他都會去探望受傷的士兵，除了鼓勵之外，還會向殘疾的士兵承諾補貼。」

「但他看到我的時候，臉色瞬間冷了下來。別說是少條胳膊或者是腿，甚至我連皮膚都沒有磨破。我告訴他，我的心很痛，我無法忍受戰友在我身旁倒去。大炮和炸藥的聲音一直出現在我的耳旁，每個夜晚我都在做噩夢。」

「他當著幾百個士兵面前把我揍了一頓，並用最地道的北部方言罵我是『懦夫』。」迪思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他拿過自己的拐杖，每一次敲打的地上的聲音都仿若是沉重的哀悼，「你說的沒錯，那個軍官沒說錯，我很懦弱，因為我很惜命。」

兩人四目相視，誰也沒有打破沉默，最後還是以迪思的自嘲作為結束：「罵的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