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兒有了，唐人街就活了過來。佳人才子、將相王侯的故事繼續上演，濃重的胭脂和五彩的戲袍迷亂了人們的眼睛。

魏三清這個名字已經越來越響，唐人街的人不知不覺多了起來。唐人街的小姑娘會在魏城下台後紅著臉遞上一籃子水果或幾枝花，魏城會禮貌地接受，但從來沒有其他多餘的表達。

而卓觀會把那些水果和花隨著他寫的廢紙全部扔掉。卓觀出身於文學世家，在他眼中，那些人對魏城的愛和他寫的那些迎合西方人的稿子一樣既無趣又毫無價值。

過了些時日，唐人街的人們都知道這個美麗的角兒身後總會跟著一個混血男人。男人生得高大俊美，氣質亦是尋常人比不了的。某些有心之人自然會想入非非，有人如此笑話，玄宗的楊貴妃最後跟著別的男人跑了。

市井的人們喜歡情情愛愛的瑰麗，但也喜歡加入是是非非來打破這種和諧。

只有夜很深的時候，人間才洗去了它臉上的胭脂，露出純凈的臉龐——那是一輪沒有沾染煙火氣息的冷月。

魏城偷偷溜了出來，他忍住自己沒有在棺材裡睡著，然後從窗檯跳了下去。

魏城抬眸看了眼月亮，只覺如果它變圓的話，肯定能和一枚硬幣重合。

幾個白皮混混圍住了他，魏城自小成長在戲幫子里，聽不懂洋文。但他能肯定的是，混混嘴裡吐出的話與暗巷賣的畫本同樣下流。

「阿三，你是男是女？」有個略懂中文的混混的手伸向魏城襠下，被魏城一腳踹開。

他們在羞辱他。

魏城在後面跑，他們就拿著手電筒筒在後面追。至於為什麼這些混混會拿著手電筒筒，據說角落裡會有求生計的女人，有黑的、黃的、白的，有美的、丑的、一般的，但她們都會主動向外人掀起裙子，張開大腿。

最後魏城爬上了高高的牆頭，他背對著凝結成霜的月亮，唇角帶著抹輕蔑的笑容。

「阿三你把衣服脫下來，這樣我們就知道你是男是女了。」魏城有種錯覺，跑了這麼長的路程，跟著他的流氓似乎還變多了。

魏城嘴角的弧度愈來愈明顯，他毫無忌憚地掏出了自己的傢伙，對準下面眼睛放著綠光的人頭，撒出一泡尿。魏城的姿態格外的粗俗，沒了唱戲的風雅，但他看到下面黑壓壓的人頭四處亂竄，笑得捂住了自己的腹部。

魏城用他師傅的北京腔罵了幾句，就往屋檐上跑了。腳下踩瓦片出的「咯噔咯噔」的聲音，這是他對那群混混最好的嘲笑。他隨著夏日的流螢靈活地跳躍，影子被無限地拖長，若仔細瞧那影子，就覺得那是楊貴妃在月下起舞。

他朝著月亮的方向奔跑，以為那裡通向的是自由，最後卻跳到了轎車的前蓋。

魏城背後冒出的冷汗打濕了衣衫。

「你是逃不掉的。」不知為何，魏城的腦海里突然蹦出這句話。

他跑不動了。

車窗緩緩拉下，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腦袋從裡面探出來，他關心地問了一句：「抱歉，你好像很慌張，是遇上了什麼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