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往成煙（四）

「觴，你在想什麼啊？」

時念發現觴自從他家回去那晚開始，好像一直在想事情，眼神總是飄忽。每次他說話，觴的心思會愈飄愈遠。

「啊？我沒想什麼。」觴恍惚回神說道。

時念心裡不由的發酸，像生吞了整個檸檬，酸到溢出來。為什麼他不願跟我說說呢？

時念失望地點了點頭，「哦」了一聲，手不停的掰弄著雜草，他們照舊喜歡在河邊的地上坐著。這裡好像是只有兩個知道的秘密基地一樣。

時念突兀地飄出一句：「觴，我們什麼關係？」

觴微微一愣，他實在沒有想到時念突然會問這個問題，他思量了半天，怕說出來的答案會嚇到他，淡淡地答道：「好朋友。」但他再末尾稍稍地揚起點音，有點像是試探的回答。

「那你有心事為什麼不跟我說！」

時念知道自己這樣好像有點兒矯情，可是他心裡就是不舒服，總覺得缺了一塊，漏空了什麼，反正就是不舒服！

觴看著時念生氣微微泛紅的嘴唇，青澀的眉眼的即使生氣，也是好看的，他習慣性地嘆了口氣，淺淺地將手指插入時念軟軟發，慢慢地摸著。

觴醞釀了片刻道：「時念，我今晚就要走了。」

「走？去哪？你為什麼要走？這裡不好嗎？」時念連珠炮彈的問題拋出來。

「回到我父母身邊，他們問題解決了，這裡很好，我也不想走。」

時念所有的問題不是想知道答案，而是根本不捨得觴走。他摟住膝蓋更緊了，咬著嘴唇，鼻頭泛酸，任由觴揉著發，也揉不合心中的苦澀。

沒有人喜歡分離，看著對方離開更難過……

觴其實想了好幾晚了，他敲定了一個主意，他很像問時念……

他一把抱住時念：「時念，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時念心裡一顫，愣住了幾秒，觴的短髮有些兒刺，他摸了摸，笑著說：「觴，我願意……可是我的父母不會願意的。」

其實當時念說出「我願意」的時候，他感覺世界響起一首交響曲，隆重而又美妙。

時念慢慢的推開觴，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了。下午寂靜的風吹著，河水泛起層層微波，時念的額頭碎發隨風飄揚，疤痕露出來，他還是習慣地把劉海掩了回去。

摸著劉海暗暗地想：觴剛剛抱住他了……身上的味道……真好聞呢……

時念盯著河面，突然腦中一道光閃過：「要不這樣，我們跑到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躲幾天，留個紙條說，他們不走，我們就不回來，如何？」

時念到後來想起來，都覺得當時的自己出的就是個餿主意。

觴身處的年紀，心智也沒有那麼成熟。他和時念相視一笑，答應了這事。觴讓他時念先收拾一下行李，來湖邊集合，然後再找地方躲起來。

時念滿臉寫著興奮兩字：「那我們是不是可以去探險了！」

他撒著腳丫往家裡跑，時念白天家裡，父母都去上班了，原本空蕩盪的家響徹了時念收拾東西的聲音。

帶個水壺，不能沒水喝……嗯……再帶點火腿，這個我喜歡吃嘿嘿嘿吧。啊！對了，這個炒板栗是觴最喜歡吃的，也帶點。

突然門「咿呀——」開了，時念猛地一轉頭，葉九言穿著幾乎跟時念差不多一樣的衣服走了進來，讓時念都懷疑是不是撞衫了。

「九言妹妹，你有什麼事情嘛？」

時念趕緊將東西收拾起來，擔心葉九言發現他們的計劃。

葉九言背著小手走進來，甩著可愛的雙馬尾走近時念道：「時念，你們是要準備躲起來是嗎？」

時念一驚，他怎麼會知道，可他不會想到當他們在說話的時候，葉九言躲在大槐樹後面聽得一字不漏，她大言不慚地說出：「看來我猜對了。」

「時念，你是不是傻？觴是不可能會跟你走的。」

「為什麼？」

「他呀……本來就是待在這裡的人，你沒發現我們跟你們都不一樣嗎？」

時念緊張地絞動著手指，他明白這種感覺，天壤之別的感覺，可是他覺得葉九言這話聽著十分刺耳，但這些難聽的話似乎好像只對他。

「我沒……沒覺得。觴跟我有什麼不一樣啊！」

「時念，你知道為什麼觴可以回去了嗎？」

時念好像抓住了什麼知情的東西：「我知道，他們父母的資金問題解決了。」

葉九言有些得意地挑眉：「但你知道怎麼解決的嗎？」

時念臉微微泛紅，觴沒有告訴他，但葉九言確知道。就想是明明是你的好朋友，所有都知道，就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的失落和生氣。

「因為他跟我定了娃娃親了，時念哥哥。」

時念覺得心臟突然像是被炸開，又是被敲打的悶著的疼痛，撕裂的疼牽扯到手指尖也跟著疼起來。

他攥緊了拳：他這是怎麼了？觴只是以後結婚的人是葉九言啊……陪伴他走到最後人也只是葉九言罷了……他……傷心個什麼勁啊……

「時念，觴是因為你才不回家的，你知道這個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他斷送好了他美好的未來，留下來陪你。」

時念忍著顫抖著音：「我……我……明白了……我會去跟他說清楚的。」

他們之間終究隔著很多，他只是觴在人生路旁遇到的一個路人罷了，他丟進人群里觴也找不到，那我期望個什麼勁。

觴是最好的那個他，可是自己不是最好的那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