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過去的我，我知道你很難過，然後我開始懷疑有些感情覆水難收，不是時過境遷就可以磨滅印記……

偶爾也會路過那年陪你走過的路，大多是晚上，路間燈光茫茫錯落，有身影綽綽的戀人，相攜相依不勝親密，我再也不會小心緊張戒備森森怕你也在經過，看見我的背影你有沒有慌張，還是你也隱約知道我已在遺忘。

是誰說過歲月靜如瓷玉，那你一定是最溫柔的紋路……

中尼邊境——聶拉木 凌晨2：15

這是霍蘭亭和乍侖約定的交易地點。

顧玲瓏知道霍蘭亭的習慣，找來聶拉木所有廢棄的地方名單，我，庄北流，謝爾頓，布朗德，蘇格曼分開尋找，霍蘭亭不會帶很多人，左右手溫狼和西圖，其他都是殺手，而乍侖，貨很多，入境困難的話會帶很多人，手法和以前沒什麼兩樣，分為幾批，從泰國到周邊各個國家，然後再各自飛往中國，不容易被察覺。

聶拉木不好藏人，又因為是邊境城市，戒備自然森嚴，恐怕他的手下幾個月前就開始慢慢滲入聶拉木了。

霍蘭亭說到底打打殺殺慣了，不佔優勢不佔劣勢，考慮的多，後來顧玲瓏鎖定了一個地方——乃龍鄉。

顧玲瓏之所以急著找到霍蘭亭，是因為聶拉木這個地方，聶拉木在藏語中的含義是通往地獄之門。

選這個地方無非是要拚死一搏了。

幾大毒梟誰不恨他霍蘭亭？

聽說他要洗白，乍侖迫不及待要會會他，既然出手了就沒有反悔的道理，無論怎樣，他不會放過這次整垮霍蘭亭的機會，顧玲瓏正是顧及這個，才開口求我放她。

到乃龍鄉的時候已經四點了，布朗德在車上睡熟，謝爾頓也是一臉疲憊，只有顧玲瓏不管不顧亂沖，用藏語和那裡的人交流，不知問些什麼，我怕極了她的大動作，好像寶寶很不舒服，她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天知道這裡本來有多冷！

找到霍蘭亭的時候，他正在交易，乍侖看見我和顧玲瓏頓時有些語塞，霍蘭亭渾身上下在看到我們後散發出暴捩的氣息，顧玲瓏調整好呼吸走了過去。

「乍侖，好久不見。」

「玲瓏，你和肚子里的小東西還好麼？」

「我和寶寶很好，多謝關心。」

「早聽說你有了孩子，一直忘了祝賀，現在的樣子，一點都不像你了。」

「這就是我，乍侖。」

「點完了麼？」霍蘭亭問道，我這才看見這個泰國人身後居然有人拿著點鈔機在數鈔票，可想而知，這是有多少貨。

難怪幾個黑道頭頭都不準他漂白。

「馬上就好…… 」乍侖低笑，眼底閃過一絲陰冷。直到有個人在他耳邊說了什麼他才開口：「錢很完整，霍蘭亭，交易結束。」

嘴上說結束，手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過一把槍指著霍蘭亭：「正好大家都在，我們的恩怨也該了一了。」

霍蘭亭也快，掏槍上膛瞄準板機一切準備就緒，兩人槍口對槍口。

顧玲瓏突然擋到他面前：「乍侖，不要亂來。」

我已經退到廠房大門口了，我從沒見過這種場面，心裡忍不住顫抖。

「玲瓏你讓開，我跟他的恩怨用男人的方法解決。」

「你替我想想好嗎。」

「你真這麼愛他麼？」

「難道不愛嗎？」

「玲瓏，回去好嗎？我們有事說。」 霍蘭亭插上了嘴。

「我不走。」

「乖，先回去。」

我走過去拉過顧玲瓏，乍侖這時又舉起槍：「霍蘭亭，只怪你做事太絕，希伯萊把貨從野田那裡弄來給我，讓我給你一槍痛快點，你看如何？」

「你說呢？」

「我當然要你的命。」

「哈哈。。是嗎，那很好，接下來就能不能要的到了。」

槍戰爆發，我拖著玲瓏逃跑，可她死活不走，靠在牆上喘息，她摸著自己的肚子，她說寶寶，知道麼，他是你爸爸霍蘭亭。

然後她趁我不注意跑了進去，我就站在門口，目睹了這一切，子彈從我耳邊過去，我沒有任何知覺，我只知道，我第一次見到新鮮的死人，乍侖，一槍正中額芯。

而顧玲瓏被霍蘭亭抱在懷裡，滿身是血，霍蘭亭不停的叫他，絕望，無助，甚至滿身創傷，他說顧玲瓏你醒醒，不要讓我一個人。他說顧玲瓏，我們還沒給寶寶起名字呢。他說對不起玲瓏，對不起對不起，你堅持住好嗎？你說過不會放棄我的。

他說了好多好多，天黑了我混然不知。我好像又失憶了，我只記得霍蘭亭抱著顧玲瓏離開的背影，只記得庄北流氣喘吁吁的跑來問我可不可以跟著他先回去。

然後世界一片黑暗，偶爾閃爍著光，看得見，卻摸不著，而且沒有來源。

………………

顧玲瓏火化那天，霍蘭亭特地吩咐西圖把越城關於希伯來和乍倫死訊的報道全部封鎖了，他就是有這個能力，動用白道關係與法律抗衡只是為了給顧玲瓏一個安生的離開。

而我，我還在醫院照看顧玲瓏的孩子。

希伯來一槍擊中顧玲瓏心臟，顧玲瓏只叫著孩子，然後我暈了過去，醒來時顧玲瓏已經被霍蘭亭帶走，庄北流只告訴我，她的孩子還在保溫箱中。

聽溫狼說，霍蘭亭帶回去的只是她的屍體，他硬是把她放在製冷間里一起呆了一天一夜，期間他一直沒有出來過，我不知道說什麼，顧玲瓏才是個大壞人，比我那時候更壞，我以為我是重生的我，卻始終沒叫她一聲姐姐。

溫狼帶著我和孩子去了火化場。霍蘭亭一身黑色站在一旁，渾身上下是令人膽戰心驚的冰冷，我到她身旁，看著熊熊燃燒起來的大火，眼淚是鹹的，我不承認自己哭了，因為鼻子和喉嚨都沒有很緊澀，我只知道眼淚在流，我只知道霍蘭亭的眼淚也在流。

她走了麼？我從沒看到她笑過，她就這樣走了，無論是失憶前還是現在，顧玲瓏這一輩子終究是被我毀了，我想要悔改，想要對她好，哪怕她來傷害我，打我罵我羞辱我，什麼都好，為什麼用這種方式懲罰我，懲罰還活著而原本就該死的我？

我跪在她身前，被大火分隔開，西圖給霍蘭亭披上一件外衣時我輕輕叫了她一聲姐姐。她能聽見吧，我還不會死，那一刻我似乎知道我還可以贖罪，因為她留下了她的孩子。

大火燃燒殆盡，時間已經是下午兩點半，霍蘭亭遣散火葬的工作人員，掀開外套，跪在地上拾她的骨灰，我信他看見了天空里她的笑臉，我信他還可以堅持下去，我過去捧她的骨灰時他說，玲瓏喜歡安靜的地方，我帶她去溫哥華。

「那孩子呢？」

「我會安排。」

「讓我跟著你好嗎，孩子總要有母親帶著，玲瓏走了，我來照顧她。」

霍蘭亭靜默了一會兒，才說，

「……再說吧。」

霍蘭亭抱著骨灰盒離開，我看著他的背影，一個大男人這樣離開的時候，背影竟然會這麼孤寂，我看著，心臟的疼痛我難以自已。

能殺掉希伯來跟乍倫的人也只有他霍蘭亭了。喬邁也就是我生父在顧玲瓏的墓前這樣說著，喬邁原名顧文驛，顧玲瓏隨他姓，而我隨我母親姓。

霍蘭亭將她帶來溫哥華，據說是因為顧玲瓏曾經說過這裡是她想和他過日子的地方。如果是為了這個原因，西溫市府新開發墓園內的新墓地時，已特別改為棺木頭向東、墓碑也向東，來迎合華人及其它亞洲人的風水想法。而新開發的墓地成本高，會在定出新價格後出售，但目前市議會還未將墓地價格列入議程，也就是說，無論喊價多高，霍蘭亭都會為她買下。

再如果，可不可以是我為她買下，傾家蕩產也無所謂。

「爸，當初如果你知道我本身是個壞女孩，你會護著誰？」

「……手心手背都是肉，護著誰好呢。」他呢喃著。

「顧玲瓏吧，她骨子裡都是好人的因子。」

「怎麼，那你呢？」

「我也覺得我不重要了，太鐵石心腸，嫉妒什麼的蒙蔽了雙眼，我連至親都看不見，是一個不值得你護佑的女兒。」

「我生意失敗，是玲瓏給我的教訓，那時候她挽著霍蘭亭的手站在我面前，她說我是個膽小鬼，失去了大女兒又丟下了小女兒。我也知道我沒有用，她就直截了當的戳開我的傷口，我那時候才明白，她已經不是那個任由你使喚的乖乖姐姐了。」

庄北流給了我一個很美好的家庭，他說那是我潛意識裡想要的溫暖，然後他給我營造出來了，我沒有再去看醫生，我分不清我腦海里的畫面是他們講給我的還是我記起的，我只知道，我該把我推開的東西一件件找回來。

加拿大的天空藍的透徹，聶拉木那場無意義的殺戮犧牲了好多頂尖殺手，縱使警方看到了希伯來看到了乍倫，看到了只有在世界獵人學校才看得見的殺手，可是霍蘭亭依舊沒有蹤影。這算是過去了，離開了中國，過不去的卻是霍蘭亭給顧玲瓏的愛情。

霍蘭亭給孩子起了個名字，就叫霍憶瓏。國籍放在了溫哥華，他說他想在溫哥華定居，手上洗白了的資金拿了一部分成立了房地產公司，轉手做起了正規生意，他西裝革履奔波於孩子和公司，他喜歡抱著憶瓏站在落地窗前發獃，和她說著她聽不懂的話，他說做房地產是為了給更多人更加溫暖的家，而這個，他於顧玲瓏就沒做到。

憶瓏一天天長大，我常笑霍蘭亭，越來越像個煮夫了，他就盯著我，很認真的告訴我，為了你和lemon 。

lemon 是顧玲瓏的英文名，霍蘭亭就這樣叫起了霍憶瓏，憶瓏越大就越像玲瓏，特別是那股安靜的性子。

我也笑我自己，丟下庄北流隨著霍蘭亭來了溫哥華，這一晃四年，毫無聯繫，想必是真的要脫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