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敏宗嗎？」

「陳總，你說。」

陳穎奇交代劉敏宗，陳穎智以後的工作由他安排，原則必須有二，一是不能讓他勞累，二是要讓他做得開心。

所以說名義上陳穎智是劉敏宗的助手，實際上他才是對方的頭。

劉敏宗跟著陳穎奇做了有兩年，無疑是個得力的幹將。

他向來會察言觀色，與人極好相處，從不得罪人。

陳穎奇把弟弟交給他，一來想由他幫忙照顧，二來也是想利用他的好脾氣消磨一下陳穎智骨子裡的戾氣。這樣對弟弟的身體也好。

陳穎奇對自己的安排是極其放心。

果然，自從跟著劉敏宗做事，陳穎智在家裡變得聽話了許多，在外人眼裡，他也是個比哥哥好說話十倍的小陳總，頗受基層員工的歡迎。

劉敏宗是極有手段的，也清楚哪些事陳穎智能做哪些不能做。

陳穎智喜歡畫，愛音樂，類似會場布置、特殊物品採辦、批閱工程圖紙，他都會讓陳穎智放手去做。

陳穎智不願做的，比如實地勘探、合同交涉與談判、處理底層員工糾紛，他都打著小陳總的旗號親自解決。如果有功績，他全算在小陳總頭上，有鍋，他就自己背。

於是三個月不到，陳穎智不費吹灰之力，就讓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一件事：

陳家的老二與他哥哥一樣，也是個極其能幹的人物，至少絕不是花瓶。

陳穎智無疑幹得挺開心。

三個月來他朝九晚五，一有空就關在房裡作畫，終於讓空了一年的畫布重生了活力。

這樣的日子就是風平浪靜的大海，充實而平靜。

陳穎智在海面上享受著自己的餘生，只是有時候，偶爾會想起某個人。

他是雲

他是霧

他是吹落樹葉的風

片片飄打在心頭

泛起漣漪愁愁

……

又過了兩個月，陳穎智心頭的海浪幾乎平靜了，這一年也快過去了。

每到年底，當地的幾個大地產商都會找時間聚在一塊兒商討明年的發展對策，同時也藉機會相互交流下感情，這年也不例外，何況陳穎智明年就要和其中一位的千金訂婚了。

這年除夕，兩家人在酒店辦了一個極豪華的party，場面可謂十分盛大。

耳邊處處人語音樂碰杯聲，陳穎智站在角落裡，望著眼前一眾禮服和笑臉，兩眼茫然。

「怎麼一個人悶在這兒？」陳穎奇走到他跟前，示意整個會場，「剛才大家都還誇你把場地設計得如此精緻，走，跟我過去，和大家好好聊聊。」

陳穎智布置會場，只需幹兩件事，一是看看場地照片，二是畫張圖紙交給劉敏宗，由他交給底下的人去辦。如此而已。

他自己看來，這活也著實沒有什麼技術含量。

「哥，我想先回家。」

「是哪裡不舒服嗎？」陳穎奇一臉關切。

陳穎智點點頭。

「好吧，我讓敏宗開車送你回去……」

「不了，這裡離家沒多遠，我想一個人走走。」

「那好，一路小心，要有什麼事就打我電話。」

「謝謝哥。」

迴避周圍人的目光，陳穎智悄悄走出會場，耳邊卻不停回蕩之前聽到的竊竊私語：

「那個就是陳家的小兒子？挺好看啊，聽說沒結婚也沒女朋友，好想和他玩玩……」

「你想和他玩，他不一定能玩得起呢。」

「怎麼說？」

「聽說這個小少爺先天心臟不好，都不知道還能活多久，談戀愛這麼激烈的運動，他恐怕是消受不了。」

「這樣，那真可惜……不是聽說可以做心臟移植嗎？陳家產業這麼大，陳老二該不會捨不得這個錢吧？」

「他當然捨得，聽說幾年前還在黑市上花高價買了一顆適合的心臟，可是不巧，最後被警方查出，心臟沒到手，錢也賠了，到現在這個小少爺還在等待配型合適的供體。」

「那要等多久……」

……

除夕的城市成了空城。

街道上無人，店鋪關門，馬路上連車也沒有幾輛。

陳穎智很喜歡如此寧靜的氣氛。

走在路上時他在想，死亡後的世界會不會也像現在這樣。

從酒店出來後，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繞道去了東街的廣場。

那裡是他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這個點，花園上方的大熒幕正在播放未完的春晚。

陳穎智抬頭看了看，心想他現在是不是也和其他人一樣，已經回了家。

想想應該也是，誰還會像自己一樣寂寞呢？

呼一口白氣，他朝公園大門走去。

他記得裡面有結冰的噴泉，枯萎的梧桐林，還有無人的鞦韆。

只是他不記得，也曾有人在這裡吟唱他熟悉的那首歌……

「萬小宏！」

坐在鞦韆上唱歌的傢伙看見了他，止住了歌聲，也停下了手中的琴，臉紅了一整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