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過來。」

跪著的莫桑榆離道序的腳邊有兩米遠，聽聞道序如此吩咐，莫桑榆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凝固，然後，她又繼續保持著她那溫柔的微笑，跪著向道序的方向挪動。

「序少。」她也像其他人一般恭恭敬敬、笑魘如花的喚著他，輕的像是飛蛾撲動著翅膀的聲音。

他輕輕捏著她的下巴，那雙猶如鷹一般的眼睛毫不掩飾的散發著銳利，彷彿要洞悉一切，讓所有人都無所遁形。

她當初怎麼就自以為是的認為自己可以與道柔抗衡了？縱然她不畏懼道柔，可道柔不是一個人，而她是一個人。

「你的眼睛送給我，可好？」

手一下子沒撐住，軟了下去，身子差點就撲倒在他腳邊。如此的輕聲細語，那麼的溫柔至極，說出的話何其的殘忍。

可她有什麼其它的選擇嗎？

「一切由序少說了算。」她笑的更歡了，臉頰兩側的酒窩開始越來越深，她的眉梢彷彿都染上了笑意，眼睛裡柔情的似一灘碧波秋水。

一把匕首「哐當」一聲落在地面，發著雪白的銀光，亮的莫桑榆差點睜不開眼。

此時此刻，對道序所有的恐懼戰慄在匕首落地的那一刻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充斥胸膛的是滿滿的不甘與離愁。

以後的生活或許會寸步難行，會窮困潦倒，可即使這樣她還是想要活著。虧她之前覺得來這裡做好了死亡的準備，可在真正接近死亡的時候，她竟也選擇苟且偷生。

她記得自己曾經看過這麼一句話:活著本身就是一個奇蹟，它可以創造無數的可能，在當時的她看來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如今，對這句話感觸很深。

毅然決然的拾起匕首，舉手，她的眼睛裡映著的是劍尖深度與亮度，而後，她深吸一口氣，對準自己的眼眶就刺下去。

就在劍尖挨著眼珠子的那一刻，道序突然攔手擋住了她，可眼眶邊緣卻還是流下了一滴又一滴鮮紅的血液，抵在灰白色瓷磚上，染紅了一小片四方形的角。

就單單只是舉手刺向自己眼珠子的這一個動作，就耗盡了莫桑榆所有的勇氣，見自己的手被攔截下來，她假裝平復絮亂的心跳，微笑的看著道序，極盡溫柔的看著他。「序……序少？」

就算她想要掩飾她不害怕，但她的手實在顫抖的厲害，抓在手中的匕首一上一下的不停的搖晃著，敏銳如道序又怎麼會不知曉？

「這雙眼睛你暫時先保管著，別弄丟了。」他抽回手，放在膝蓋上，有一陣沒一陣的屈起食指輕點著膝蓋處。

「……奴婢知道了。」突然而來的轉機令莫桑榆眼眶一濕，要不是低下頭去感謝道序的開恩，順便擦了眼淚，莫桑榆一定會不知所措。

自從出生社會以後，莫桑榆從不讓自己在人前掉眼淚。她看似柔弱，但並不軟弱，看似溫柔，但也十分倔強。可與道序相見的這幾次，莫桑榆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她的倔強、傲氣全部粉碎，所有的尊嚴在對上道序鷹一般的眼眸後瞬間消失不見。

留下的只有深深的恐懼。

「處理一下客廳的血跡。」

然後，房間里就只剩下莫桑榆與其中一名男子，那名男子雙手交叉背在身後，直直的站在大門口，就像是一座雕像。

從死亡邊緣爬回來的莫桑榆整個人像是泡在水裡泡了一整晚，整個人虛弱到脫力，提不起任何的精神。

雙手撐著手臂，低垂著頭，莫桑榆安靜的休息了兩分鐘，便打算站起身去打點水，找兩塊抹布用手擦拭地板磚。

她的餘光再次看見已經腐爛掉只剩下一些零零碎碎的骨頭和破爛的衣服之後，已經沒有了反胃的感覺，只是有些心悸:一個好端端的生命不過幾個小時的時間竟然只剩下一堆殘缺不全的白骨。而她即將簡單粗暴的處理他的後事——當垃圾一般扔進廢鐵爛銅的垃圾桶，死後不得安寧。

她從來沒想過她竟然會面不改色的做這些事情，真的如同只是一塊地方髒了需要擦拭一般。

淡然的讓她無所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