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諾跟在隊伍後邊，遙遙看了眼前邊坐在馬背上的青年。那頭頂明晃晃的進度條已經到了三分之二，快結束了……

這進度條是凌熠幫他弄的，方便他能在任務結束後第一時間退出位面，對他們而言，每一分鐘都耽擱不得。

每對昊天好一點，那進度條就滿一點，等昊天認為他是世界上最愛他的人，他就可以離開。

紅衣的仙人足尖輕點，一個躍身便坐在了昊天身後，許諾伸出手，輕輕圈住了青年勁瘦的腰肢，將頭靠在愛人挺拔的背上，輕輕蹭了蹭，唔……

向昊天有些古怪地向下看了看，總覺得腰上有東西，錯覺嗎？

越往邊境靠近，路上景象便越是讓人心驚。

路兩旁有難民或走或停，個個都是面黃肌瘦的樣子，看得燕素心裡一痛。

「糧草呢？」燕素問。

「為了儘早趕到，皇上將糧草與軍隊分開了，運送糧草的軍隊會晚一些到達。」向昊天的心裡也頗不是滋味。

「大人啊，救救我的女兒吧！大人啊，求您了！」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突然攔到了路中央，順著她的手看去，路邊草堆里躺著一個少女，面色青紫，怕是命不久矣。

燕素麵露不忍，他回頭吩咐向昊天：「去，把我的幹糧拿來。」

向昊天照做了，老人接過向昊天手中的幹糧，忙不迭地道謝：「謝謝大人！謝謝大人！」

然後，老人走到一旁，狼吞虎咽地將幹糧吃光，一點餵給少女的意思都沒有。

燕素一呆：「老伯，你的女兒……」

老人抬頭看了眼燕素，眼中譏諷之意明顯。

燕素還沒來得及追問，就被難民團團圍住了：「大人，也給我些吃的吧！」「大人……」

有人推搡，有人叫喊，場面混亂，有軍兵將手中的戟對準了作亂的百姓。

「殺人啦！」不知是誰喊了起來，人群中的確有人倒下。

燕素有些慌，宮中長大的他，再有君王之范，此刻也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少年，哪見過這麼大陣仗？

一旁的向昊天只能是幹著急，他一咬牙，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被燕素的舉措嚇到了。

太子爺拔出了佩劍，狠狠地刺穿了離得最近的兩個流民的胸膛：「立刻！給本宮安靜下來！」

流民們被鮮血的氣味驚醒，是啊，手無寸鐵，身材瘦弱的百姓，如何斗得過一身盔甲，訓練有素的士兵？

他們安靜了下來，只是，那一雙雙仇恨的雙眼刺得燕素心顫，他環視四周，找尋那個挑起事端的老頭，卻看到那「老頭」靜靜站在不遠處。

那是一個面容深邃，意氣風發的少年，手裡上下拋著一塊人皮面具，他邪邪一笑，嘴唇張合。

「燕……朝……太……子……你……輸……定……了……」

燕素眼一沉，正要叫人拿下他，那人卻一個躍身，消失在路的盡頭，地上躺著的少女也不知所蹤。

人們只看到那個軍隊最前頭的少年眼神狠厲，面色陰沉，卻只有向昊天瞥見了，太子爺不停顫抖的握劍的手。

熟悉燕素的向昊天知道，不可一世的太子爺，在害怕……

軍隊成功駐紮在邊境。

夜色瀰漫，燕素坐在篝火旁，明明暗暗的火光跳躍，讓人看不清他的臉。

「將軍，吃點東西吧。」向昊天坐在燕素身旁，進了軍隊，便再無君臣，只有將士，喚燕素將軍，也是為了防止有心人拿太子的身份做文章。

燕素的幹糧給了那個「老頭」，而每個人的幹糧都是固定的，即使是太子，也照樣要遵守規矩，向昊天便分出了自己一半的幹糧。

燕素沒有接，他艱澀地開口：「向昊天，你說戰爭就是這個樣子的嗎？」欺騙，計謀，受苦的百姓。

燕素心裡清楚，他搞砸了，第一局，他就搞砸了。

流民因為他而對軍人產生反感，將士也因為今天的騷亂而厭惡流民。

不是應該保護我們嗎？為什麼對我們刀劍相向？

我們辛辛苦苦，跋山涉水，為什麼要因為一點食物而如此騷動？這樣的百姓真的值得守護嗎？

軍民心不齊，光是想想，燕素就覺得很操蛋，而這操蛋的事實還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更讓人煩悶的，是那個異族少年，很明顯，敵人派來的一個小兵，卻把一國太子耍得團團轉，還成功因為自己自稱「本宮」而知曉了他的身份。

嘖……這便是我的第一場試煉？真是棘手。

燕素掩住了臉。

向昊天看在眼裡，他斟酌著開口：「將軍，白天你的舉措是沒有錯的，在這種情況下，你採用的其實是最有效的辦法，事實上，奴才很敬佩你的果敢……」

「本……我當然知道，只是，我沒有想到，還未上戰場便要進行殺戮，更何況我所手刃的不是敵人，而是兩個百姓。」燕素拿開了手，咬牙切齒地說道，「北方蠻子，也不全是莽夫。」

猛的起身，燕素遠眺，遠方點點燈火，那是敵人的營地，「等著吧，本將軍定要讓他們俯首稱臣！」

向昊天笑了起來，他知道，那個運籌帷幄的太子爺回來了。

燕素是很厲害，不到半日便釐清了利弊，只是他猜錯了一件事，被派來打探敵情的，除了不受重視的小兵，還可能是被首領寵溺的長子。

完顏穆雷去阿父那裡報告任務後便急沖沖地跑向了自家阿妹的營帳，手裡拉著朵以拉：「我阿妹性格很和善的，阿朵你要多跟她相處。」

朵以拉任由完顏穆雷拉著自己，輕笑著點頭。

「阿妹！阿妹！」人還沒進去呢，這聲音就已經到了。

穆丹放下手中書卷，起身迎了上去：「阿兄，這麼急？」

「好久沒見著你了，快給阿兄瞧瞧。」完顏穆雷樂呵呵地打量著多年未見的妹妹，大燕王朝的山水就是比這寒風呼嘯的北漠好啊，自家妹子長得是越來越剔透了。

穆丹卻是含笑看著完顏穆雷緊握著另一人的手：「阿兄，這是……我嫂子？」

完顏穆雷一怔，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嗯，上個月完的婚，早知道你要回來，就拖到這個月了，反正朵以拉跑不了。」

朵以拉靜靜聽著，耳尖微微冒紅。

「不知道嫂子是哪個部落的？這麼好看的人居然被阿兄找到了。」穆丹領著兩人在桌旁坐下，打趣道。

完顏穆雷聽這話可不樂意了：「怎麼？你哥那也是長得一表人才的好不好？朵以拉從小跟我們一起長大的啊，大燕王朝怎麼專養傻蛋？」

從小一起長大……？為什麼我完全沒有印象？

穆丹疑惑，但並沒有放在心上：「好啦好啦，是我記性不好，人家嫂子都沒說話呢，什麼叫傻蛋嘛。」

說到這兒，完顏穆雷得意地笑了，把今天跟朵以拉合夥誆敵軍的事說了出來，「哎喲，阿妹你是沒瞧見那領頭的一臉菜色，真是笑死我了，好像還是個太子呢！」

「太子？」本來笑著的穆丹這下笑不出來了。燕素上了戰場？穆丹的心一下揪了起來。

完顏穆雷絲毫沒有察覺到不對勁，大大咧咧地還在繼續眉飛色舞。

穆丹面上含笑聽著，思緒卻早就飄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