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諾回了向昊天的營帳。一走進去，許諾便意識到不對勁。

向昊天斜靠在床邊，粗喘，一個少女正在解他的衣裳。

「向……向大人，奴也是身不由己，奴會讓您舒服的，向大人……對不起……」少女的聲音帶著哭腔，手上的動作卻是輕車熟路。

將士在外，一群糙老爺們，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但同時，也會有需要解決生理需求的時候，於是，軍妓誕生了，這是比純粹的妓女更讓人不齒的存在。

有些少女是被家人賣入軍隊的，僅僅為錢，也有些少女因為得罪地方勢力而被送來充軍。

她們得不到任何人的憐惜，包括那些將士，一邊用她們洩慾，一邊卻又看不起她們。絕望的，壓抑的生活，讓她們幾欲輕生。

可是，有人找上了她們中的某一個，「去，爬上那個人的床，你就可以回家。」

回家，多麼美好的詞眼。她不懂這些權貴們的心機和互相陷害，她只知道，她要回家。

可是，這個向大人，好溫柔，即使是對一個小兵，一個軍妓，他都和顏悅色的，這樣的人也會招人恨？

有小兵曾大著膽子問：「大人，你怎麼一點架子都沒有呀？」

那時候，她偷偷坐在旁邊聽，她聽見向大人低低笑著，像是想起了很美好的事物：「我師父，總是對人很和善的，他也總告訴我，人人生而平等。」這些話，是向昊天為自身殘缺而自卑時，許諾安慰他時說的。

她當時是怎麼想的呢？不記得了，只是眼下，她必須這麼做，要回家啊……

顫抖著手去解向昊天的褻褲，然後，她慌張地往後退了幾步，摔倒在地。

向大人……向大人是個……

她捂著嘴，不敢置信地跑了出去。

許諾目睹了這一切，手握成拳，他想上前安慰地上的青年，可是，沒有實體的他，連碰觸對方都做不到。

許諾蹲在青年身前，青年低垂著頭，似乎是在努力調整呼吸，很難受吧？屋裡瀰漫著甜膩曖昧的香味，是最劣質的春藥。

向昊天抬起了頭，臉上不是許諾想像的悲觀，而是面帶微笑，一抹欣慰，慶幸的笑。

「幸好……我是個太監……」向昊天喃喃自語，「不然，就會做出對不起師父的事了。」為什麼會覺得對不起師父呢？向昊天沒有細想，他只是單純地慶幸著。

許諾聽著，鼻子一酸，掉下淚來。白痴昊天……

是夜。

許諾進了向昊天的夢境。

一樣的習武讀書，與平常沒有兩樣。向昊天不提白日發生的事，許諾也假作不知。

看著遠處將拳打得虎虎生威的人，許諾靜靜等著他滿頭大汗地停下。

「這個給你。」許諾伸出手，那是小芽送他的還願丹。

向昊天乖乖接過，問也不問就打算吞下去，許諾攔住了他。

「這是能實現願望的丹藥，我只有這麼一顆。」怎麼感覺好像在騙小孩兒，許諾忍不住叮囑，「想好了再吃，知道嗎？」

許下身體健康的願望吧，這樣你就不用承受不該承受的悲傷了。

向昊天眼神閃了閃，思考良久後，將藥吞了下去。

許諾盯著他的動作，確定他吃掉了後，輕輕鬆了一口氣。

將軍手下的副官日日笙歌的謠言傳遍了整個軍營。

「我聽說有軍妓從向大人營帳里跑出來……」

「我親眼看見向大人跟軍妓那啥……」

「向大人是個變態，好幾個軍妓都被他虐死了……」

小兵們竊竊私語，三人成虎。

燕素冷著一張臉，站在出操的台上，俯瞰下方嘰嘰喳喳的將士。

好半天，他們終於安靜下來。

「你們這樣的，也好意思自稱護國戍邊的勇士？」燕素聲音不大，但裡頭的怒氣，一清二楚。

「將軍，這件事您不給個說法嗎？」有人出聲。

「呵，我倒是不曉得一個太監要如何行房！」燕素銳利的眼神直刺剛剛說話的那人，劉副將那邊的，嘖。

底下的人炸開了鍋。

「向大人居然是個太監？」

「假的吧？怎麼可能？」

平日里戰場上廝殺時，沖在最前頭的是向昊天，每回斬殺敵軍最多的也是他，脾氣又好，沒架子，不少小兵都拿他當榜樣，所以聽到這樣的消息反應才會這麼激烈。

向昊天站在一旁，臉色青白，他沒有想到，燕素會在這麼多人面前……

眼裡閃過一絲受傷，還沒等他整理好心情，一個不懷好意的聲音響起。

「將軍你說他是太監他就是了？怎麼也得讓我們瞧瞧啊。」

全場再度安靜下來，所有人都伸長脖子看著。

燕素臉色一僵，豆大的汗珠從額前滑下，要為了穩定軍心而犧牲這個侍衛嗎？

燕素，沒關係的，一個侍衛而已，對吧？

跟江山社稷比起來，所謂的主僕情誼真是脆弱得不堪一擊。

向昊天靜靜看著燕素，這個曾經天真無邪的主子，此刻正向他走來。

「對不起。」燕素說著，伸手去扯向昊天的盔甲。

向昊天閉上眼，太子爺的道歉呢，真值錢。

「不要！昊天你快反抗啊！」許諾推著向昊天，手卻從向昊天胸口穿過。昊天已經服下了那藥丸，若是被看到就怎麼也說不清了，就算沒有效用，當眾赤裸這種事情……

許諾絕望地看著無動於衷的向昊天。

眼看著最後一塊遮羞布要被扯下，「住手！」女人的聲音響起。

燕素朝那人看去，一個軍妓。

「將軍大人，我就是那個與向大人有過魚水之歡的軍妓。」她面容沉靜，赴死一般道，「劉副將答應，若我與他合作，他便讓我回家。」

好害怕，怕別人異樣的眼神，怕劉副將的遷怒，怕將軍大人的不信任，怕……回不了家。

但是，她必須站出來，為了那個比自己更不幸卻仍舊樂觀溫柔的向大人。

她把一切娓娓道來，隱去了向昊天是個太監的事實，並再三強調向大人並沒有對她做那種事。

劉副將罵罵咧咧要上前拉她，燕素一劍出鞘，鮮血四濺，只餘下凄厲的哀嚎。

鬧劇一場，向昊天漠然看著這一切，轉身走回了營帳，許諾緊緊跟在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