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牡丹大哥。

我是朵以拉。

我是楠老爺。

我是，天道。

我要消失了，馬上，所以想要講一個故事，挺長的，你可能聽不完，但我還是要講，因為我是最厲害的天道，就算快要消失了，我也還是最厲害的，所以你必須聽我的。

我是什麼時候誕生的？我不知道。一切都那麼自然地發生了，意識體越聚越多，我便隨之誕生，肩負著讓這個位面運轉下去的重任。

人類眼中的世界是彩色的，而對於天道而言，沒有花草樹木，沒有蟲魚鳥獸，只有數不盡的意識體。意識體都是黑色的，少數厲害的會變成灰色，而我的任務，就是防止他們變白。

天道的本能，便是厭惡白色意識體。他們象徵著不詳。不是說他們有多麼壞，而是他們過於聰慧。

他們看清了這個世界的本質，妄圖超越，妄圖打破，妄圖逃離，甚至於蠱惑剩餘的意識體，知道嗎？那種可怕。一旦一個意識體變白，便會有無數意識體跟著變灰，變白，然後，位面瓦解。

對意識體而言，位面瓦解不過是一場輪迴的結束，而對我而言，對天道而言，位面瓦解便意味著消亡。

所以，我一邊感謝意識體們賜予我生命，一邊又忌憚著他們，怕他們變白。

怎麼預防呢？我的方法便是給予那些最接近白色的意識體們財富，愛情，權勢，好運。

承載了這麼多這麼多能量的他們，一樣會被這些蠱惑，然後沉湎其中，不得救贖，也就危及不到我。

其實，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吧？他們樂不思蜀，我也少了麻煩。

可是啊，總在隔離空間里監視他們的我，動了好奇心。

我，進入了意識體的群體，附著在一棵金絲楠木的身上，借它的眼看盡世間百態。

我看到了一個灰色的意識體，唔，切換到人類視角來說吧。

那是一個女人，很美麗很霸氣的女人，統治著一個小國家。

好像人類挺看不起女人的？其實對我而言，所有意識體都一個樣，沒有什麼看得起看不起之說，只是，她是灰色的，這讓我很在意，所以我跟著她，以人類看不見的形態。

可她的臣民好像不這麼想，總覺得被女人統治很丟臉，我看著那些人，純黑色的，嗤。

她很苦惱，總是蹙著眉，可她的意識體卻在不停變白，雖然很慢，但離參透世界的那一天應該不遠了。

我很慌張，很害怕，這個時候，一個男人出現了。

怎麼說呢，那種俊俏，超越了性別，連我都在第一眼看到他時晃了神，更別說我身邊的王。

即使看盡美男，鍾茉還是對那個男人一見鍾情了，甚至於當場告白，而那個美得不像凡人的男子，愣了一下後便笑著應允。

我在一旁看著鍾茉花般的笑容，心裡有點不是滋味。我陪伴著的鐘茉，總是霸氣，狠絕，毫無女兒姿態的，可如今，她依偎在一個男人身旁，笑靨如花。

而且，她身上的白色熄滅了，恢復成灰色。我應該鬆一口氣的，卻感覺心上壓了塊大石頭，透不過氣。

那個男人叫燕南飛，鍾茉叫它，「阿南」。

我假裝鍾茉在叫我，金絲楠木，也是「阿楠」嘛。

可惜，我終究只是在自娛自樂，沒人看得見我。即使擋在燕南飛身前，我也清楚地知道，鍾茉炙熱的眼神透過了我。

很難過，我開始只做一個旁觀者，親眼看著她放棄皇位，隱居鄉下，燕南飛陪著她，而她身上的灰色也開始加深。

後來，她死了，被不依不饒的仇家所殺，那天很巧，她剛好變成了黑色，因為替燕南飛生下了一個可愛的孩子，我分不清哪個是她，直到她的意識消散，我才知道，哦，她死了。

其實不是很傷心，因為我曉得，意識體不會徹底消亡，它們會在另一個陌生的位面誕生。

但我還是沒有忍住，偷偷把她的碎片收集了起來，放在隔離空間里，我跟她一起。

好高興，這下可以讓她永遠陪著我了。

碎片重新組合，外貌變了，但我知道，那個躺在半空中的少女是她。

她睜開眼的時候，靈魂是灰色的，獃獃地看著我，我變幻成了燕南飛的樣子，不是故意變的，而是我的人形就是燕南飛那個樣子，其實我挺慶幸的，本來還怕自己不夠好看，而現在看來，燕南飛的臉，足夠了。

我讓她喚我「阿楠」，她很乖地照做。

我還教她看人類的世界，她一臉驚奇的模樣逗樂了我，我很喜歡她。

「我們是神嗎？」她仰頭問我，眼裡充滿了孺慕之情。

我點點頭，很喜歡她依賴我的樣子。

可是啊，日子越久，我便越是不自在。

好奇怪啊，她明明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溫柔體貼，賢良淑德，都是她在燕南飛面前才展露的樣子，不是在我面前的。我總覺得她在把我當成燕南飛，即便她說她不認識那個人。

我一直忍著，沒有爆發。

可是，有一天，她在我面前褪去了衣衫，那雙含羞帶怯的眼睛看著我:「阿楠，人類中相愛的伴侶會在一起生孩子，阿楠，我也想……」

她的話沒有說完就被我打斷了，我的面目應該是猙獰的吧？我咬牙切齒，一字一句:「你說的，是阿楠，還是阿南？」

她一臉困惑地看著我，然後，我……

我把她的意識體撕碎了……

很痛吧，我不敢去回想她的臉，那樣恐懼的神色，竟然是因為我。

等我冷靜下來的時候，我便後悔了。可是，她消散了，我再也找不到她，也不知道她是去了其它位面，還是回到了我的位面。

我是天道，再怎麼傷心難過，痛苦不安，我也一樣要監視人類，仔細地四處認真查找是否有變白可能的意識體，送上能量。

我再沒有看到過那個意識體，也再沒有碰見過有跟她一般有趣的人，於是我疲憊地縮在隔離空間，再沒有去過人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