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進了偏殿，丁散滿臉淚痕地跪坐在地上，問床上滿身繃帶的帝佑：「左舵主呢？」

帝佑臉色慘白，聽到丁散的問話更是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武林盟有埋伏，我們本可以撤離的，但帝佐說什麼也要除掉那少盟主，拼了命地往敵群里沖……」

「右舵主可知那少盟主姓甚名誰……？」丁散有了不好的預感。

「張孟。」

果然……丁散嗚咽著趴在了地上。

都怪他啊……都是因為他啊……他若不是在生日時提出這樣的要求，帝佐也不會丟了性命啊……

他怎麼會忘了，佐哥哥是個今天答應了他給他帶糖葫蘆，就一定會在打更前把東西交到他手上的大笨蛋啊。

帝聽進來時，看到的就是丁散趴在地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

冷冰冰的教主大人不知道怎麼安慰這哭得讓他心臟都開始抽痛了的人，只能抿著唇站在一旁。

最終還是沒有忍住，帝聽彎下腰，輕輕摟住了丁散。

突然靠近的熱源讓丁散一抖，看清楚來人是誰，他哭著抱緊了帝聽。

「佐哥哥……佐哥哥沒了……」

帝聽只覺得心裡一痛，他的小僕人，是為別的人哭成這樣的。

眼神晦暗不明，帝聽沉著臉問床上躺著的帝佑：「可知為何會被埋伏？」

帝佑掙扎著要起身行禮，被帝聽制止了，便只能開口道：「帝佑不知，但那少盟主已被成功抓回，現正關於牢中，還請教主定奪。」

聽到那張孟被關在牢房裡，丁散倏地睜大了眼。

他知道後來會發生什麼。

帝聽嚴刑拷打張孟，張孟誓死不屈，最後帝聽竟然喜歡上了一身正氣的張孟……

即便佐哥哥獻出了生命，也沒辦法阻止命運嗎？

丁散眼神有些恍惚，大仙說，張孟是主角，擁有很強的光環，自己不會是他的對手。

原來這就是光環嗎？逆其道而行之便會被天道毀滅的光環。

感覺懷裡的丁散有些不對勁，帝聽命人把丁散帶下去好生休息了。

「教主，屬下懷疑有內鬼。」看見丁散走了，帝佑才一字一頓地朝帝聽道。

「為何如此懷疑？」帝聽皺眉，磅礴教內雖然都是不愛受束縛的能人異士，三教九流皆有之，但是他從未曾懷疑過這些人的忠心。

「帝佐曾無意中告訴過我，在教主派我們攻打武林盟之前，丁小公子便已預料到您的決策，並囑咐他一定要殺掉少盟主張孟。」帝佑不是帝佐，他天性多疑，即便知道以丁散軟弱的性格，做不出這樣背叛的事情，但是，誰知道呢？

萬一這些都只是丁散戴著的面具呢？他是故意裝出軟弱好欺的樣子來降低他們的防備心的呢？

更何況，他們的教主大人，現在顯然已經被這姦細迷得五迷三道的了。

剛剛教主摟著丁散時，眼裡的憐惜深情，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本想著等找到了證據再向教主揭發，但眼下看來，若是再不說出來，怕是後果不堪設想。

帝聽沒有答話，站立半晌，只說了一句「本座知道了」，便離開了。

那日丁散和帝佐的對話，他沒有聽全，只在最後聽見了那一聲「佐哥哥」，一時衝動，安排帝佐跟著帝佑去了武林盟。

得知帝佐身殞，他其實……是高興的。

看慣了教里的弱肉強食，帝聽知道，自己本質上其實就是個三觀不正的暴虐者。

只要能留住自己想要的，別的東西壞了或是沒了，都與他何幹？

他不覺得丁散會是武林盟的卧底，就算是也沒有關係，等他滅了武林盟，統一了天下，丁散還不是得乖乖待在他身邊？

經歷了一場大悲，丁散情緒不是十分高漲，他一個人坐在房間里，獃獃地看著桌上燃燒著的燈油。

像是打定了主意，丁散站了起來，輕手輕腳地出了門。

磅礴的牢房是在最裡面的山頭，路徑複雜隱蔽，為的是防止犯人們逃出去。

這裡關押的一般都是犯了事的教眾，還有抓來的俘虜。

「丁公子？」獄卒詫異地看著眼前的少年。

教主和他貼身僕從的事情，教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儘管眾人都對這靠身體上位的男子感到不屑，但明面上的尊重還是擺得清清楚楚，做得很到位的。

畢竟這人現在正得寵，要是不小心冒犯了，依教主的脾氣性子，怕是能把人給五馬分屍了。

把內心的緊張和慌亂強壓了下去，丁散假裝鎮定地點點頭：「我奉教主之命來看看今日押回來的武林盟人。」

雖然很疑惑一個男寵為什麼要來這陰森恐怖的地牢，但守門的獄卒沒有多問，點點頭便給丁散放了行，甚至還好心地指了路：「最裡面那一間就是。」

「多謝。」丁散手裡拿著火把，踏入了黑漆漆的地牢內。

因為帝聽的暴虐和野心，磅礴這段時間押回來了很多俘虜，都是那些最讓教眾們看不順眼的自稱正派人士的傢伙。

刑堂的人下手也是真的狠，丁散走在過道里，耳朵里充斥著兩旁犯人們的低聲哀嚎，鼻間也是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味道。

沒見過這樣的場面，丁散不忍心地閉了閉眼睛，捏緊手裡的火把，加快了腳下的速度。

最裡面的那一間牢房，安安靜靜的，似乎是被單獨隔離出來了，旁邊的幾個牢房都沒有人。

一個一身白衣的男子端端正正地坐在地上的幹草垛里，閉著眼睛不知在想什麼。

他的衣服上沾了臟污，有幾塊地方甚至有幾個侮辱味道很明顯的腳印，看樣子受了不小的委屈。

但男子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淡定冷漠的模樣，不像是淪為了階下囚，倒更像在自家房間里安心打坐運功。

聽到了有人靠近的腳步聲，男子運轉體內的真氣，做完了最後一個周天，這才不急不慢地睜開眼，對上牢籠外丁散打量的視線。

「你是何人？」張孟問，這人腳步散亂沒有章法，眼神雖然帶著憤怒與仇恨但卻清澈無比，不像是邪教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