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熊澤皓把錢給了站在邊上臭著一張臉的尹冬，拎著袁杉打道回府了。

鬼知道這小鬼為啥看他不爽，他尋思著他也沒做啥啊？莫不是長得太帥了招人恨？不應該啊，小同志可比他好看太多了。

想不通便不想了，一向懶得動腦子的熊澤皓心大得很。

「坐好嘍！」熊澤皓笑著捏了捏袁杉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轉動了機車鑰匙，猛地握緊了把手，黑亮的車子便如同接收到捕獵信號的猛獸，在低沉的吼叫聲中劃破了夜色，猛撲向了目的地。

老老實實坐在機車上，抱著熊澤皓的腰，袁杉只覺得一下便到家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已經習慣了熊澤皓大開大合的開車方式，不再像當初那般嚇得臉色慘白，而是也開始享受夜風狠狠蹂躪臉頰的痛快。

跟熊澤皓揮揮手，袁杉便往單元樓上跑，頭都沒有回一下。

本來還等著小同志跟自己說句晚安之類的窩心話呢，熊澤皓臉上的笑容瞬間垮了。

看來在小同志心裡，排在第一的還是外婆大人啊。這才晚回來多久，就慌成這個樣子了。

嘟嘟囔囔地抱怨了兩句，熊澤皓髮動機車離開了這負心漢的家。

袁杉可不知道熊澤皓在腹誹什麼，他只知道自己回來得這麼遲，外婆該擔心了。

快步走到門口，掏出鑰匙將門打開，預想中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孤零零等他回來的外婆沒有出現，反而是廚房裡傳來了歡聲笑語。

「外婆？」袁杉拎著書包往廚房裡探頭探腦，除了熟悉的身影，還看到了一個陌生的女人。

「杉杉回來啦。」外婆手裡拿著鍋鏟，臉上還帶著沒來得及收起來的笑容，「今天回來這麼早呀？我跟你鄧阿姨還在做雞蛋餅呢，你待會嘗嘗味道好不好吃。」

站在一旁系著圍裙的女人回頭朝袁杉笑，臉上的皺紋便層層堆在了一起，但眉眼溫和的，看起來是個好相處的人。

「鄧阿姨好。」袁杉規規矩矩地打招呼。

「這就是你家杉杉吧，陳阿姨好福氣，有這麼帥的孫子。」女人聲音溫柔，帶著南方特有的柔軟腔調，聽得袁外婆笑得合不攏嘴，連聲誇著自家外孫，「我們家杉杉不僅長得好，回回考試都拿第一呢。」

「這麼厲害呀。」那女人慈眉善目，跟著外婆一起說著好聽的話。

腦仁突然有些疼，袁杉揉了揉太陽穴，不得不禮貌地笑笑，退出了廚房，回屋把書包放在小書桌上，捂著頭便躺下了。

是睡眠不足嗎？模模糊糊聽著外邊那頭一次見的鄧阿姨自來熟地和外婆談天說地，袁杉覺得頭更痛了。

好奇怪，剛剛吃燒烤的時候也沒頭痛啊？

好像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不停地在腦子裡啃噬，有森冷而熟悉的聲音在不停地說些什麼，袁杉緊緊捂著頭，咬著下唇不發出任何一點聲音。

「杉杉啊？」不知過了多久，外婆端著香噴噴的雞蛋餅推開了門，小房間里暗暗的，沒有燈，老人家眯著眼睛看了半天才自言自語道，「這就睡啦？」

輕手輕腳把門又關上，袁外婆又回到了客廳。

瞧見她手裡的雞蛋餅一個沒少，坐在沙發上的鄧阿姨一愣：「他不喜歡吃這個嗎？」

「沒呢，睡著啦。」袁外婆笑眯眯地道，「每次回來都要做會兒作業的，今天可能是太累了。」

「那我不在這裡打擾你們了，陳阿姨你也早點休息。」女人看起來很是善解人意，還特意放輕了聲音，生怕吵醒了房間里睡著的人。

「好嘞，我有空了就去隔壁串門。」老人家很喜歡這個女人，因為她身上那跟自己去世的女兒一模一樣的溫柔氣質，她有時候總是會不小心以為君君還在世，還在陪著她一起嘮家常。

送走了鄧阿姨，袁外婆顫巍巍地走到了袁杉門口，想了想還是推開了房門，試探著喚：「杉杉？」

昏暗的房間里，沒有聲音回應她。

看來真的睡著了。

聽見房門關上的聲音，背對著門口的少年緩緩地睜開了眼。

剛剛度過的疼痛彷彿還在肆虐著他的大腦，袁杉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被汗水打濕的後背，想了想還是坐起來把衣服給換了。

腦子裡突然多出來的記憶讓他抿了抿唇，狠狠地把幹凈的衣服套在身上，袁杉冷漠地看了眼書包。

房間很暗，他的確什麼也看不清，只是他清楚地知道，那跟他相伴了許多年的外婆手工制的書包里，放著一些不屬於他的東西。

「哇，這個南瓜餅真的絕了。」吃得津津有味的少年朝他笑，「打包一份回去給咱外婆嘗嘗吧！」

那時候的自己做了什麼？

啊，對，因為那一句「咱外婆」而心跳不已，面紅耳赤。

嘲諷地把嘴角扯出一個上揚的弧度，袁杉下了床。

開燈，眼睛適應不了突然的光亮，刺得袁杉眯起了眼。

視野範圍內除了正常能夠看到的東西，還有一圈又一圈黑色「蚊蟲」在飛舞翅膀。

細小卻又無法忽視。

早已經習慣了自己這像過期老電視一般信號不良的雙眼，袁杉靜靜地出了房門。

熟悉的身影在狹窄的廚房裡忙碌，似乎在準備明日給自己的午飯和晚飯。

眼眶有些濕潤，袁杉喃喃：「外婆……」

老人家雖然年紀大了，視力和聽力都不行，但對自己外孫這一聲微不可聞的外婆，卻靈敏得不行。

「杉杉睡醒啦？」老人笑了起來，臉上的皺紋堆在了一起，頭髮灰白灰白的，在廚房的燈下更顯得蒼老，「肚肚餓不餓啊？」

永遠是哄小孩一樣的語氣，也不管自己孫子是五六歲還是十五六歲。

「嗯，想吃外婆做的東西了。」袁杉笑著藏好那一點剛剛冒出來的淚意，自然得像是往常一般，叫袁外婆看不出半點不對勁。

「好嘞，這就給你做。」老人很開心，她的小孫子過於懂事了，從不開口要什麼，所以一旦開了口，就算是天邊的星星，她也是想要給他摘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