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願人生苦短,山高水長
小說: 先生,我們總裁想要你 作者:晟曦 字數:2176 更新時間:2019-09-21 19:36:01
這世間唯有自然是無盡藏,所有人都是圓周運動的旅人,終將或款款,或狼狽地步回自然的起點。人一生的位移,對於自然僅僅是零罷了。
即使知道這一點,邁出的腳步卻也從未遲疑。這便是生命。
三天後躺在手術台上的顧軒靜靜地感受著冰涼的麻醉劑注射入身體,失去意識的前一瞬間,腦海里還是那人的身影。
再睜眼,感受到的,便是即將長達八個月的疲憊與痛苦。
他甚至沒有爬下病床的力氣,就連抬抬手指,都成了費力的事。
收到消息的林逸書把他送回住處,自從離開陸宅,顧軒便立刻向耀軒申請了房產。身為耀軒總裁,即便是公司分配,住處也十分舒適寬敞。距離耀軒,步行也只需二十分鐘。
林逸書看著四下空蕩的房間,簡單到沒有一樣是多餘的傢具,再想起陸宅的變化,心裡頓時五味雜陳。顧軒不是沒有生活情趣的人,從他的穿衣搭配和陸宅的房屋裝潢都能看出來。而這裡卻連裝飾一下都不願意,林逸書想,這大概只是因為這裡,不是他的家。
沒有家的地方,布置得再溫暖,也不過是雕了花的冰。
「你這樣······得需要個人照顧著吧?做飯洗衣什麼的,我幫你雇個保姆?」林逸書溫聲道。
顧軒疲憊地睜眼,想了想還是搖了頭。
林逸書皺起眉,但還是耐著性子勸道:「現在可不是你任性的時候,到時候萬一你身體出了什麼狀況沒人照料就出事了。」見顧軒眼中猶豫,便微微抬高音量:「這事兒就這麼定了!行了,你休息吧,我來聯繫。」
顧軒閉了閉眼,林逸書為他做的太多了,雖然他自己嘴上總說是為了他發小,但這樣溫暖的關切是實實在在的。
「謝謝。」
林逸書掏手機的動作頓了頓,隨後淡淡地笑了笑。
那之後過了兩個星期,傍晚收到林逸書的電話,讓他把鑰匙放在門口的地毯下,他雇的保姆今天開始錄用。
漆黑的頭髮被冷汗浸透,濕漉漉地貼在臉上,遮住了顧軒蒼白的臉色,他勉強把鑰匙放在門口的地毯下,走進卧室時已經汗濕了全身。
顧軒疲憊地閉上眼睛,每日注射的藥物讓他感到有些力不從心,身體機能隨之削弱,讓他很累很累,看不到陸曦璟的時間也越來越難熬,彷彿在跑步機上一刻不停地跑了幾個小時,卻到處都找不到一瓶礦泉水。
藥液從靜脈緩緩推進,顧軒總是蜷縮著身子,忍受著席捲全身的冰涼,和胸腔里憋悶的噁心感,他趴在床邊幹嘔,又吐不出什麼東西,更加虛弱地窩進被窩裡。
用止痛劑約束疼痛不啻於飲鴆止渴,更讓顧軒每一次的疼痛適應周期都來得更加猛烈,像發狂的猛獸衝撞禁閉的牢籠,在體內肆虐撒野,把每一根血管都撞得疼痛不堪。
顧軒起初還能扶著牆行走,而後只能跪下來,朝著卧室靠近。
他幾乎虛弱得像從水裡撈出來,撐著最後一絲清明從卧室門前站起來,指間攥著的那枚精緻的求婚戒指嵌入肉中,像一把電鋸,將顧軒最後的防線也盡數砍斷碾碎。
心頭涌動的熱血驟然冷卻,明知那人已不再身邊,卻仍舊無法習慣。顧軒眼神孤寂憂鬱,手中的戒指被小心地套在手指上。
顧軒緩緩垂下手,背後抵著卧室的白牆,身體虛弱地滑下去,輕輕跪坐在地上。
他的眼睛失了神,被糾纏混亂的幾種疼痛攪得頭痛欲裂,手機就在手邊,顧軒看了一眼通訊錄,林逸書把他自己的聯繫方式置頂了,但他不敢去打擾林逸書,只好將左手緊緊地貼在胸口。
迷離的水霧模糊了眼睛,柔軟的耳朵顫了顫,撣去眼淚。
窗戶的鎖被人從外面輕易撬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裹著一身月色從窗戶跳進卧室,穩穩地落在地毯上。
顧軒聽到動靜,眼睛睜開一條細縫。
那人手握著一把匕首,鋒利的刀身反射著寂夜中殘月冷入心髓的寒光。
他做了幾個深呼吸,好不容易才將氣息平穩下來。他抬起頭,瘦削蒼白的臉映入男人眼簾,匕首的寒光閃了閃。
「你······又是誰派來的?」說完,又忍不住喘了口氣。
那人見他費了這麼大勁想要說話,誰知第一句既不是求饒也不是辱罵,便起了說話的心思:「你得罪了陸企那位爺。」
顧軒怔住,指間收縮,冰涼光滑的金屬貼在皮膚上。
沉默良久,他才開口:「你,不是陸企用來刺殺的人。」他勉強著扶牆站起,奈何實在沒有體力,只好換一個體面些的姿勢端坐道:「陸曦璟安排這些,一定會派他的助手或者信得過的人去做,向來一擊必殺。」
如果······兩者皆不是,也許只能說明,這人在他心目中如蟲豸般不值一提。
顧軒瞬間怔住。
手機是什麼時候從他手裡滑出去的,他已經不知道了,顧軒眼中頹然,腦子裡轟然炸響。
他手顫抖地伸出去,好幾次,都沒能再重新將手機拿起來。
有些東西,沒了就是沒了。
來者並未回答他的話,顧軒一時也未出聲,室內忽然變得很安靜,只有三月的風刮過而留下的足音。
「先生雖是殺手,想來也不一定是鐵石心腸······咳咳······」顧軒開口是想奉承,他只知道,逝去的人逝去了,唯有活著的還在痛苦······親者痛,仇者快,為死亡痛苦的永遠只有親人。
而非——
根本不在乎你的人。
「你不必拖延時間,林逸書的人已經被我解決了。」他的話被冷冷地接上,顧軒捂著嘴,咳得有些難受。
顧軒有些悲哀地抬起頭,即便是這般痛苦的疼痛適應周期他都能漸漸麻木,可是一想到陸曦璟一定要置他於死地,卻還是會有清晰的痛楚令他心如刀絞。
你永遠都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所以沒人能告訴顧軒,陸曦璟已經不會再將滿腔溫柔都傾瀉在他身上了。
人在經歷了巨大的痛苦之後,都會有一段自我保護的光景。
他們會深陷其中,不願走出,相比接受殘酷的現實,更願意沉淪在自我勾勒出的美好想像中。直到晨光熹微,星海浩蕩,時間如小雨簌簌流過,生活也隨之疾行,忙忙碌碌,不曾見夕落美景,耐性消磨殆盡,情感漸變單一,幻影終於漸漸敗給了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