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 季瀟：與其稱我為沐清，不如讓我去死。每時每刻都想殺了他。將他撕碎。

l 侯亦卓：他的臉像是與季涚自一個模具中刻出來般。想毀掉，幾近瘋狂。

季瀟被壓回宮時，已是黃昏時分。其實內心早便覺著此次刺殺是敗了，也正基於此，才不肯與孫老聯繫。說到底，是在逃避。

不信事實，不信命運。

可不曾料到那人竟用如此手段接近自己，而不是一擊斃命。

他到底想怎樣？

「朕本打算當日在宮內便將你殺死。」一進宮門，轎內的人便開口道，話語間不摻雜任何情感。

季瀟口中的布團並未被拿去，想來也是怕他自我了斷。不過他深知進了這宮門，也只有死路一條。

帝王似乎並非要聽他的回答，繼而自顧自地說：「可朕怎麼想也覺著此事蹊蹺，傻沐清，你可知自己被人買了？」

「之前那姓孫老頭向朕彙報你的行蹤。近些日子朕在追查清尚閣的事，被他這麼一說，果然還是對你更感興趣。」那人掀開轎簾，含笑望著季瀟，接著說，「畢竟朕等了你十年吶，沐清。」

不用想也知是孫老出賣了他。可當帝王說孫老昨夜已服毒自盡，季瀟還是不住顫抖。

在地牢中盯著牆面發獃，他進了清尚十年，卻對這神秘的組織知之甚少，看來閣主並非孫老，他和自己都是犧牲品罷了。

只不過還有一個疑問，便是這帝王家到底作何打算。為何不將他直接處決？

地牢與其說是牢，倒不如說是地下宮殿。近幾日季瀟非但沒有遭到毒打，又或是任何報復行為，相反，還被好吃好喝供著。

他依然想要帝王的命，雖明知是痴心妄想。

「今日可還好？」侯亦卓來時心情不錯，沐清的到來讓中的舊疾忽然間好了不少。

季瀟抬頭的剎那，眼中像要噴出火般。侯亦卓愣在原地，一時間竟忘了言語。

太像了……

避開季瀟灼熱的視線，侯亦卓內心自嘲道，自己如此狼狽的模樣真是少見。

驀地想到多年前也是這樣。十五六歲的少年竟頭腦發熱娶了長自個兒五載的鄰國公主。說到底，是那雙明媚的眼打心底吸引他罷了，正如面前他的沐清。

可現在對面這雙眼且不說明媚，甚至無絲毫光彩可言，是被仇恨與憤懣填滿的無底之洞。侯亦卓強抑住心底感傷，畢竟始作俑者是他自己。

也只能是他。

「你若說出清尚內底，朕即日便放你出宮，自此兩不相欠。」侯亦卓思忖著語調，生怕激怒了眼前的窮途困獸。說來也可笑，一國之君竟「好言相勸」刺殺自己的刺客。

「呸！你也配與我同言！」季瀟一口吐在對方臉上，口水中混著血絲。

帝王目中驀地透出殺意，卻終是拂了面，轉身大步離去。

各方相安無事過了幾日。季瀟依舊不說不吃，侯亦卓自然也沒閑著。

早就知道箭上的毒是清尚特製的劇毒，可真當顧念從宮外取回那毒中的材料時，侯亦卓內心還是湧起一陣煩躁。

沐清是真想殺了他。

這毒若是不小心沾到，哪怕是一寸肌膚，他必然死無葬身之地。

果然，他的好沐清不記得當年那落魄的質子。不過轉念想想，誰又能將那漂泊無依的可憐人與萬人之上的九五至尊相提並論呢？

但侯亦卓還是自心內升起不甘。畢竟，對方是他。

「皇上駕到！」聽著身旁閹人震耳欲聾的聲音，侯亦卓微微皺眉。

聲畢，屋內閃現一位女子。眼若秋波，眉若遠山，步態翩翩，裊娜生姿。她是唯一不向皇上行禮的人。

「幾日不見，看樣子是歇息好了。」

麗娘聽出話中的諷刺，優雅地撫了鬢角，嗔怪道：「也難怪你將我請入殿中作戲，那支毒劍險些要了我這條薄命。」

侯亦卓無視話中的譏諷，笑說：「愛妃怎連稱呼都無禮了許多？」

麗娘驀地沉下臉來，語氣不甚友好，說：「明日我便出宮，你今日來是為何事？」

「明日？朕可捨不得愛妃。」侯亦卓目露笑意。

「你分明答應我！」麗娘咬牙切齒道。

侯亦卓走近，俯身直視對方的眼睛：「愛妃別忘了，連這天下都是朕的，你有何資格與朕商討?」

麗娘咬唇著，滲出絲絲殷紅，不再言語。

遵著侯亦卓的話至地宮時，季瀟剛打翻宮女送去的飯菜。她雖頂著這張與季涚相同的臉，可面前這頹廢的人，於她而言今日確是初次見面。

轉身，高傲的帝王早已沒了蹤影。麗娘嘆了口氣，向蜷縮在地上的人走去。

「瀟兒……」這樣喚是否更像？麗娘思忖著稱謂。

餓得昏黑的季瀟猛地抬頭，看清來人後瘋狂搖頭。

不可能！他定是餓出了幻覺。阿姐的確已經死了，就在當年。

「瀟兒。」麗娘見這人沒大反應，有些著急，畢竟她還想著明日出宮。

不料季瀟驀地抓住她的手，突如其來的動作讓麗娘愣了片刻。

「你……是誰？」沙啞的聲線已全無幾日前的生機。

「吃了這粥再慢慢說，可好？」這張臉還真是管用，麗娘在心裡默想，面上的笑意更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