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兒，好生照顧自己。」女子身著淡青衣衫，背影有些模糊。即便是迷離之景，季瀟還是識得出刻在心上的人。

畢竟，這麼些年來，心裡還是只有她。

「阿姐，你分明知道我……」季瀟開口。對方卻突然轉過身來，做了噤聲的手勢，打斷季瀟埋藏於內心已久的話。

朱唇輕啟，卻不聞語聲。隨後，連背影都消散了。

季瀟呆愣在原地，四周一片空白混沌，像是那人走後就帶走了全世界般。

那唇形，分明是說了什麼，他卻想不出所以然。

「阿姐！阿姐！」季瀟大喊，掙扎著再睜眼時，映入眼簾的是身旁自然下垂的黑紗帳。

「醒了？」侯亦卓望著大夢初醒般的季瀟。

「清尚的事我的確不知道多少。要殺要剮，給個痛快。」季瀟看都不看帝王一眼，側頭看向屋內灰暗的角落。

侯亦卓掀開黑紗，看向面無表情的季瀟，強忍下心中的怒火，故作溫和：「你開口一句，倒是潑了朕的冷水。沐清，朕從未想過讓你獨赴黃泉。」

明知道要不來清尚的機密，準確來說，八成的可能是季瀟確實不知，另外二成是知道也會選擇閉口不言。

可就算如此，侯亦卓還是想耗著他，沒有原因，也不需要原因。

季瀟不再言語，目光停留在灰暗粗糙的牆面上。

「罷了，你也累了，那幾箭確實是朕的錯。」見對方帶搭不理的模樣，侯亦卓適時打斷談話，理好紗簾，起身正欲離去。

季瀟聽著高傲帝王的道歉，只覺可笑，侯亦卓的語氣就好像他真的認識到錯誤一樣：「你當年也是這樣讓涚神魂顛倒麼，打得半死再給個甜棗？」

諷刺話拉扯住侯亦卓的步子，他停頓片刻後繼續向外走。

「你真是可笑，不過是被逐出皇宮的喪家犬，靠著殺父弒兄才爬上皇位。怎麼，如此折磨我，以為會向你屈服麼？侯亦卓你錯了，我比你有尊嚴，起碼我是作為人的存在！」

下一秒，自脖頸傳來的疼痛讓季瀟呆住，抬眸對上一雙猩紅的眼。

無論是在氣勢還是行動上都明顯佔了下風，可季瀟還是咬緊牙關，自牙幾字縫中擠出幾字：

「你不過是個……」

下顎傳來鑽心的劇痛，將到唇邊的話硬生生腰斬。侯亦卓滿面笑容，彷彿欲將人置於死地的力度並非出自他手。

「你說什麼？朕聽得不甚清楚。」

死死抓住侯亦卓的頭，猛得發力，將對方向後扯去。暫得的空隙讓季瀟像是臨水的魚兒，他大口喘著氣，難得如此清晰感受到生命的存在，真實到他人稍有侵犯，就想殺死那人。與恩怨無關，只憑最純粹的本能。

「我說你是個徹頭徹尾的敗類，滿意了麼？！」季瀟吐了口在地上，死盯著起身的侯亦卓。

「陛下，墨太醫已至殿外。」恰到好處的聲音自殿外傳來，不知是無意之音還是有意說之。

侯亦卓整理著被季瀟扯亂了的頭飾，墨黑的長髮散在肩頭。無絲毫狼狽，反倒添幾分慵懶的王者之氣。

「宣。」單單一字擲地有聲，直抵殿外。

聞聲而來的墨白剛踏進屋內，便發覺殿內氣氛與往日大相徑庭，定睛一瞧床上二人架勢，只覺五雷轟頂。

這是鬧哪出？

「墨太醫可曾說過朕的舊疾是要用活人當引子？」侯亦卓看著將頭快埋至地里的墨白，輕笑。

「臣是說過……」墨白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順著眉角滑進眼內幾滴，有些蜇眼。

床上的帝王一把揪起氣息不定的季瀟，對著墨白的方向砸去，問：「他，如何？」

險些被砸到的墨白戰戰兢兢瞥了眼披著單衣的少年，棉布下的傷口微微滲出血。心下不由對二人的關係猜了又猜。

紅了眼的季瀟憤恨地望著輕笑的帝王，順勢扯過還跪在地上的墨白。如今他可真是不達目的不罷休了。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他！」

「嘖……」侯亦卓眯起眼說，「清兒真是被朕逼急了，演來演去怎麼就這一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