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從殿中逃出來時，帶在身上的藥已在混亂中被打翻。唯一的念頭便是，誰也阻止不了眼下發狂的帝王，無論殿內之人是誰，明日都只能等著收屍了。

「公公。」墨白欲言又止。

「無礙，都處理好了。」管事的閹人應聲回答，帝王蠱毒發作的樣子他早已習以為常。

言畢，殿外已空無一人。

殿內的季瀟看著眼前的帝王，分明是他日夜想殺死的人，竟有些認不出了。雖說還是那冷峻的面容，但原先起碼有半點兒人煙氣息，嗜血也罷，殘酷也罷。相比之下，此刻的侯亦卓周身如冰窖般的陰冷之氣，令人陌生而膽寒。

「你要……」後半句還未說完，季瀟突然被大力扣在地上。

「啪——」

臉上火辣辣得疼，接著又是一拳，再一拳。麻木感、疼痛感逐漸蔓延全身，季瀟只覺頭顱要碎裂開來。

「放……放開！」侯亦卓身體灼熱，充滿笑意的眼眸深不見底，唯余黑暗。直覺告訴季瀟，現在的狀況不太妙。

手腳還未來得及反抗，迎面又是幾記重拳，視線開始模糊，只聽聞耳邊有人輕語：「清兒，歡迎回來。」

本應是血腥的夜晚，最終以季瀟一句話做了結。侯亦卓揉了揉發澀的雙眼，心想著也只有沐清才能問出那話。若是他人，必是凌遲處死的下場。

倉皇逃離沐清的床榻，侯亦卓在書房呆了整晚。

「好些了麼？」溫和的聲音傳來。這人不知何時同麗娘學會了不識禮數，可侯亦卓今日沒心情計較墨大將軍無禮的問候。

「將軍可知他同朕說了何話？」尊貴的帝王失去了堅硬的外殼，脆弱難堪。

對方頭也不回，依舊搗弄著手中事物，隨意回道：「想必是提及了前皇後，不然陛下何苦如此。」

侯亦卓輕笑，說：「朕終於知道為何你這般桀驁，還是將你放在身邊了。」

身著月白色長衫的墨玄，眉眼溫順，是白面書生的模樣。他遞過藥，並未接話。

侯亦卓倒也習慣了他這不鹹不淡的樣子，接過藥，亦不再言語。

「皇上也知墨某留於此處的緣由。」

「你這話聽來像是威脅。」隔著蒸騰而出的裊裊白霧，侯亦卓微眯著眼看著對方。

墨玄驀地轉身，似乎在印證皇帝所言為實。

「墨白不會走的，況且，他也不會走。近日與黎國一戰，還望將軍不負朕的厚望。」

月白的身影頓了片刻，卻終是未停下步伐。

侯亦卓定在原地，目送墨將軍離去的背影，抿唇微笑。無論墨玄與沐清有何淵源，他都要將那紐帶斬斷。他尋沐清尋了十年，怎麼也比得過墨玄心裡那點兒掛念。

因著沐清身上中的那幾箭，侯亦卓心生愧疚。可沐清又舊事重提，總抓著季涚的死不放，叫他有口難言，一氣之下又將踏破鐵鞋找回的清兒關到了地牢。

如今看來也是好事，地牢守衛森嚴，墨玄一時半會兒進不去，也好斷了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