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瀟這幾日暈的次數越來越多。他看得清眼下的局面，清尚無疑是靠不住了。況且他現時不過是個階下囚，即便此前多次立功，可無用之時便是成為棄子之日。

對，他是棄子了。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條，侯亦卓不要他的命，清尚也會派人來取他性命。

既然他已作為殺手，便應有殺手最起碼的素養：組織有棄人之權，而他卻只能誓死為其效命。

侯亦卓不讓他下九泉，比起等清尚的人來殘忍殺害他，不如先下手為強，自行了結。

昏暗的光線讓季瀟意識到他又回了地牢中。恍惚間，面前浮現過往的事。

多年前的那天也是這般，只是那時心境不能與現在相提並論。

彼時他心中勉強殘存幾絲活下去的信念與勇氣。即便是像狗一般，恬不知恥地苟活。 

他肩上扛著一族的仇恨，還有一國的使命。

幾絲耀眼的光自牆縫中鑽入，帶著貪婪的意味，似乎要為這終不見天日的地牢添上些所謂的光明。光線猛烈地撞擊在地面，反射出枯草幹巴巴的色澤。

季瀟從回憶中脫身而出，唉聲嘆氣。怨恨微不足道的光亮，心內感傷：

不若不有，一片黑暗倒叫人不再想前塵過往。突兀的幾絲光明，只會喚醒心內壓抑掩蓋的渴望。

季瀟閉上眼，不再望向那幾縷光亮。在死亡的邊緣徘徊，一旦下了決心，本能的恐懼也淡了不少。

然而，舌尖傳來的疼痛還未蔓延開，陌生的男聲在牢外響起，打斷他的自殺大計。

「你不該如此自暴自棄，也不該動些歪念頭。」男人走近幾步，似乎是發覺了季瀟的意圖，勸說道。

「誰？」殺手的敏銳讓季瀟再次警覺起來，即便方才他的確下了狠心要去赴死。

那人對他的話置若罔聞，徑自說著：「他的手段你應該也見識過，若再這般胡鬧，怕是只有苦頭吃。」

憑著微弱的光線，季瀟仔細定睛，才瞧清來人模樣。不過男人事先帶了般若面具，具體容貌不得而知。在明暗交錯的地牢內，詭異的面具顯得更是陰森，潮濕而陰冷。

「如今我無依無靠，那狗皇帝又能怎樣？」罷了，知道這人的身份不過是徒增煩擾，季瀟如此想著，坐回草垛上。

「莫要忘了當年宮變，你那走失的小皇弟。」那人說完便走，帶動一串金屬摩擦的聲響。

「將軍，請留步！這話是何意味？」重兵器獨有的聲音讓季瀟大致猜出來人的身份。只是這人話中的意思令人琢磨不透，走失的皇弟……十年前戰亂失蹤的十四弟？

不可能!

除了他，父皇、母後、長姐和其他皇兄都死於那場禍事。雖說未親眼見到十四弟的屍首，季瀟也為之立了衣冠冢，畢竟誰也不會想到只有五歲的孩童能活著走出屍橫遍野的太姜舊城。

聞聲，男人腳步頓了片刻，讚許道：「果然不簡單。」多日不見，他還是如此聰慧。   

未等季瀟追問，對方又繼續開口道：「話說明了，倒顯無趣。」

帝王一向多疑，墨玄費盡心力才見著沐清一面，此刻若是暴露身份，無疑自亂陣腳。況且，也不知沐清是否還記得他。

季瀟扒著牢門大聲叫喊，眼見著那人越行越遠，無力地坐在地上。

地牢仍舊昏黑，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