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分明已約定好。你身為九五之尊，卻不能做到一言九鼎，讓別國聽去，豈不成了笑話？」

說話的女子身著墨黑勁裝，毫無柔美之感，反而是刀光劍影的凌厲。絕色的臉有幾分男子的英氣，全然不像整日嬌生慣養的貴族女子。

侯亦卓今日難得棄了明黃和赤紅的衣衫，與麗娘一致身著黑衣。神色嚴肅，無往日嬉笑浪蕩之色，眸中閃爍跳動著嗜血的光芒。

「朕登上皇位，本就叫天下人恥笑。不對，用他的話說，朕是『爬』上這龍椅的。麗娘，你一路跟來，朕於你感激不盡，只是如今情勢緊張，你若離去，誰能帶得了這幾千精兵？」侯亦卓說著轉身，目光灼灼，言辭懇切，「朕需要你。」

麗娘咬唇不語，眼中皆是不甘，往日做將軍時還好，好歹能夠自由出入皇宮。可自打頂著妃子的名號入了後宮，再無自由可言。

或許對於渴盼著入宮的妃嬪們來說，自由可有可無，可於草原家的女兒家而言，卻是比金堆銀堆更為珍貴之物。

「此事一成，你不提，我都會將你送走的。」

他的話說到了她心裡，像是水緩緩滲進饑渴的幹土中，將她拖入往事的回憶中。

一望無際的草原與無垠的湛藍天空在眼前浮現，入耳的是噠噠的馬蹄聲，還有一眾人的歡聲笑語。有人回頭，溫柔喚她的名字，輕歌。

麗娘扯了扯衣袖，回過神時，視線已迷濛，浮在空中，海市蜃樓般。

「你分明知曉我不會拒絕，可你每次都說假話，讓我如何再信你？」

血水見多了，這突如其來的淚水倒叫一向冷血的帝王不知所措，何況是她的眼淚。

想到麗娘當年的境遇，侯亦卓不禁扼腕嘆息。再望向對方，多年征戰消磨時日，當日還被石子絆倒的小姑娘如今已長大成人，真可謂是歲月無聲。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忘不掉過往雲煙，那人那事早已如利刺般深深扎在他心內，拔出無疑是二次傷害。只能將之藏在心底，牢牢銘記。

「最後一次，朕以這江山為證。」侯亦卓信誓旦旦承諾，見麗娘收住眼淚。

說到底，她還是信他，即便日後悔過千遍。

「那日放他本非我意。」她在說沐清逃出牢門的事，當日的鬼使神差她記憶猶新，沐清懇切的眼神又出現在面前。

他啜泣著問她這些年過的如何，一日三餐是否按時辰好好吃，他控訴侯亦卓的種種惡行，絲毫不掩飾對她的愛意。

她的偽裝卓有成效，他的確將她當作皇姐，而她竟然也情願當他真正的皇姐。麗娘已有很久未被濃郁的愛意所包圍，她過得很辛苦。

侯亦卓望著麗娘若有所思的臉，嘆了口氣，說：「朕知道他那見季涚的神色，不必多言，朕不怨你，只是日後莫要再犯如此差錯了。」

帝王意料之外的理解讓麗娘愣怔片刻，隨後問：「如何處置他？」

侯亦卓無力開口：「朕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