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以為朕不敢殺你和沐澈？」侯亦卓在沐清腕上死死扎了個結，用指腹擦拭唇角，醒目的鮮紅格外刺眼，也不知面前的窮途困獸哪裡來的力氣。

沐清無力笑了笑，平靜看著眼前走來走去的侯亦卓，心下嘲諷，原來無所不能的帝王也有焦躁的一面。喉間驀然傳來的壓迫感讓他笑意更濃幾分，沐清蒼白的唇一張一合，很是凄慘。

「皇讓我死，我不得不死。可你若真行恐嚇之言，昏君的名號便又坐實幾分，我不信你不顧天下人的面色。」沐清狠狠說道。

這話倒說得在理，侯亦卓當年殺兄弒父奪得大權，鬧得眾叛親離，若不是仗著暗中培養的一眾死士和幾萬精兵，王位坐不坐得穩也是個未知數。

那些死士和兵將皆是流離失所之人，絲毫不在乎誰做天下的王。有奶便是娘，有錢便是爹，誰給他們日後的生活保障，誰便是大梁的王。這些個喪家犬跟著失勢落魄的侯亦卓，誰料竟真打下了大好河山。

可梁國素以文治國，重禮教，講廉恥。侯亦卓逆天而行，在百姓眼中自然落不下好。

眾人知其嗜血，隱忍多年，若侯亦卓此時頂風作浪，難免掀起波瀾。

殺沐氏兄弟二人也罷，前朝舊臣改朝換代，本不該留活口，但大梁百姓斷不會容侯亦卓過分折磨太姜亡國遺孤，當年屠太姜皇城已怨聲四起。民間反帝組織暗中不斷強大，其中有不少隱姓埋名的太姜難民，聽聞了風聲豈不藉機厚積薄發？

而大梁正與黎國交戰，縱使地大物博，也難抵內憂外患。

這些日子沐清一再衝撞侯亦卓，不過是為證實他心中猜測。侯亦卓可以殺他，卻不可真正行暴。

沐澈被削去一根指不知已在宮外激起多少層浪，聽宮人的口風，南方舊地已然不甚太平。現下侯亦卓是該收斂收斂。沐清要儘可能拖延時間，再想法子將沐澈送出宮，遠走高飛。

而拖延時間的最好方法，不是順從而是反抗。否則狗皇帝玩膩了，說不定真會殺了他們兄弟倆。

沐清承認，這幾天自己言死為真，可說想讓沐澈死的話不過是一時氣話，是騙人的說辭。即便沐澈已然丟掉一指，他心內百般自責，也還是希望澈兒能夠擺脫陰影，重獲新生。

他只剩這麼一個小皇弟，沐澈更是沐氏難得留下的血脈，他想保住他的親人。

「來人！帶沐澈！」侯亦卓怒吼道，為不知審時度勢的沐清懊惱，更憤怒手中好不容易握住的籌碼毫無用武之地。本該是他威脅沐清，卻次次成了被威脅。

沐清頭腦中所有縝密的分析全然如亂麻。不論之後經過多少時日，偏偏忘不了今夜。侯亦卓的聲音如惡鬼時時環繞，讓他不得脫身。

他千算萬算，卻總忘記侯亦卓不可理喻的本性。總想將帝王的目光轉移到他身上，怎料對方並不吃這一套，如今竟成了互相傷害、互相威脅的迷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