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滿草藥味兒的湯浴瞬時灌滿鼻腔，逼得沐清不得不張開唇，妄想吮吸些潔凈的空氣。可入口的，仍舊是泛著褐黃的浴水。

本能控制著軀體，沐清越是想將那口水吐出嘴，卻又是猛嗆了幾大口。兩側面頰上略微的疼痛，記憶著水面的猛烈拍擊。

雙手被人死死鉗制在身後，肌肉擠壓之下，幾個時辰的昏厥換來的是難得結痂的口子，又盪開刺痛。侯亦卓一隻手緊握著沐清的手，兩條歪歪扭扭的的傷痕被鑽成了兩條蟲，此刻不僅啃食著沐清的肉體，更吞噬著他的精神。而另一隻與沐清有著相似傷口的手正大力扣在沐清的頭上，血絲隨著沐清墨黑的發在水中蕩漾開來。

「嗚……嗚……」

整個身子還蜷縮在浴桶之內，胳膊卻被人用這樣奇異的姿勢固定，頭頂傳來的巨大壓力讓沐清不得不將頭狠狠塞在湯浴之中。

與方才的平和感喪失殆盡，緊張的恐懼感再次蔓延全身。沐清腦中一片混亂，過往的十幾年如走馬燈，一幕幕場景在面前不斷閃過。當年的喜樂，當年的悲傷痛苦，現下全然展現在眼前中時，倒像是在個旁觀者在看別人的人生似的。

畫面被頭頂的拖拽力生生打斷，停留在面前幾日不變的大殿的一隅，牆角旁隨意鋪展著些撕扯掉的碎布頭。灌入口中的湯浴又大口湧出，沐清被嗆得咳出了淚，與臉上的水滴混在一起，也辨不明了。

侯亦卓自是將面前發生的一切看得清明，畢竟始作俑者是自己。可面對沐清這般生不如死的模樣，緊攥著沐清的手又緊了幾分，以更大的氣力將其壓入水中。

好不容易獲得的空氣與喘息的餘地再次被人毫不留情地剝奪，熟悉的壓迫感和窒息感讓沐清全身緊繃。不敢吸氣，也不敢呼氣。只能任憑湯水不斷腐蝕著生命。

解脫了也好，即便這與自己所想的寧靜方式有所不同，即便是這樣羞辱的方式。沐清如此想著，甚至在被拉出水的瞬間忘了呼吸，連最原始的本能都被泯滅。

「你若是喜歡這番滋味，朕便依著清兒的意思。」侯亦卓解除了對於沐清的束縛，扯拽著沐清的頭髮，將對方的耳拉至自己唇邊。溫熱的氣息彌散在沐清的耳廓內，低聲呢喃。

回答含笑帝王的僅剩顫抖的呼吸聲，以及不由自主的戰慄。疲憊了一夜的身軀經受這般折騰，沐清連負隅頑抗的精神氣兒都沒了。像是被人斬斷了四肢的蠕蟲，雙眼好似被人開了兩個血洞，汩汩流下的鹹澀液體不是淚水，而是靈魂之源。

沐清這生無可戀的表情落在侯亦卓眼中，是最上呈的毒藥。分明致命，卻又讓人慾罷不能。

「看來是昨夜不合清兒胃口，一大清早便如此鬧騰。」侯亦卓驀地將沐清抱出浴桶，單薄的白色裡衣順著肌肉紋理緊貼於身，在偷潛入的細微光線照射下反射出誘人的光澤。

侯亦卓暗暗含笑：「那朕便滿足清兒無理之求，」一雙桃花眼微微眯起，瞧著懷中的人，深不見底，「倒叫你連死的念想都滅了去。」

「你這命啊……卻不是你自個兒的。存世一日，便是朕的一條狗。」

宮城內難得的日光再次被漂浮的烏雲遮蓋住。人心惶惶的一日，又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