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顧瀚在局裡不是什麼高職位，但在同期入局的後輩中的確稱得上出類拔萃。即便現在是前輩們的陪襯，將來也必定前途無量，大傢伙兒都知道這明擺著的事實。

再說這姓顧的小子在局裡從不談自己的身家背景。若不是此次行動失敗，除過田亦凡等人與之親近的少數人，沒幾個人知道他是老局長的獨生子。

性格開朗，積極向上，不畏強權，是顧瀚在這棟經歷了十幾年光景的磚塊建築中留給眾人的印象。

幾尺見方的桌椅還規整擺放在靠窗的位子，那是顧瀚說為了見到這辦公廳的第一縷陽光才選的好位置。如今主人不知所蹤，卻沒人敢動他桌上一張紙。本就壓抑的局裡，更因顧瀚的死而蒙上了一層陰霾。

「小田啊，叫你們隊里的人都先歇歇吧。」已顯出富態的局長摘下褐色的銀框眼鏡，揉著眉心，出口的話透著無可奈何和惋惜。

雖說面前的陳局與先前的顧局年齡相差不小，但辦事風格出人意料的相似。旁人知之甚少的是，精明能幹的陳局與當年雷厲風行的顧局師出同門，陳局與顧瀚的關係更是非同一般。

田亦凡看著皮椅上男人緊蹙的眉頭，抿了唇，半晌說不出話來。顧瀚的死是一記重鎚，將周遭的一切砸得片甲不留。

「嗯，我早就有申請假期的想法。」思索半天，田亦凡才開口。這不是官場套話，而是心中真實所想。以隊里現在的氣氛，不但難以制服惡徒，而且說不定還會再搭上幾個顧瀚進去。

「一個禮拜。我給你們調整時間。」職位牌在陽光照射下發散出奇異的光彩，鬢角已有些斑白的中年男子緩緩開口，鎮定自若，又說，「上面又出了新案子，說是Y省的販毒團伙按行程下個禮拜就要到S市了。其他省已經聯合抓了幾次都沒有結果……」

不待對方說完，田亦凡睜大眼睛，喉間的聲音脫口而出：「局長，你什麼意思？顧瀚他……」

「田亦凡！」陳局長拍案而起，難得對自己信賴的下屬大喊出聲，「難道你想當下一個顧瀚嗎？」

「局長！」田亦凡也喊道。

扯了扯領間的純黑領帶，陳局又坐回高檔皮椅中，望向比他還憤怒百倍的田亦凡，隨後轉過椅子對著窗，不再看身後的年輕人。

「我就知道你肯定要說什麼報仇，才讓你好好休息一個禮拜，放棄不切實際的想法。」

這話噎得田亦凡接不上話，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上面早就給了指示，A伯爵可動不了的啊。」陳局嘆著氣，話末暈開幾絲悲痛。他又未嘗不想為顧瀚報這一命之仇？

「啪！」

回答他的是木質門撞擊門框的聲音，以及田亦凡義無反顧離開的身影。

「田隊。」

「田隊。」

「……」

田亦凡奪門而出，像只無頭蒼蠅在樓里亂撞，在前些日子才裝修過還留著油漆味兒的走廊里，聽著後輩們一聲聲恭敬又禮貌的問好，心內煩躁不堪。

屋外的雨停了。地上坑窪處還躺著些積水，地磚下一踩而出的水流像埋在地下暗器，猝不及防襲擊著行人。

田亦凡掏出十五塊一盒的劣質香煙，鑽入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