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的夏日總是悶熱難扛，田亦凡過了二十五歲的生日後再也浪不起來，一是沒心力，二是沒精力。原先直接跳台的養生節目抽著閑時間也能瞄上幾眼，不知不覺間他竟聽信了液晶屏後專家們的鬼話，準時關掉散發著與夏日毫無幹系的冷氣，但除了每天清晨被熱醒，枯燥的生活再無改變。

不過轉念想想，如此百無聊賴的生活快到頭了，一個禮拜之後便是刀槍火海。田亦凡又想起中學時偷偷看玄幻小說的日子，視野內的風扇也成了九天造弄風雨的利器。

鈴聲總適時打斷他無邊無界的思緒。人都說臨死前愛念叨過往，田亦凡原先不信些封建迷信，可現在這話用在自個兒身上，倒是貼切得很。

「喂。」一晚的幹燥讓出口的聲音幹澀不少，田亦凡依舊盯著滔滔不絕的養生專家們，用另一隻手快速打開筆記本電腦。

「你這大清早語氣怎麼這麼喪，思考人生了？」李錦的聒雜訊音蓋過電視發出的聲響，田亦凡腦殼生疼，索性按下關閉按鈕。

「有事兒？」他的語氣聽上去不太友好，像是攢了整晚怨氣就等著早上這通電話，將滿腔憤懣一股腦扔垃圾似的砸給對方。

電話那端的李錦正在找前幾天高價買來的Dior，這話彷彿一針劇毒麻痹她伸向擁擠化妝台的左手，她竟忘了下一步動作。

「田亦凡，你這什麼態度？」即便李錦與無惡不作的老父親已撇清關係，受陰暗氛圍的熏陶，她也早學會了如何指五喝六、嚴刑拷打，如何做好一位黑公主。壓抑在心底的惡意被田亦凡聽似傲慢的語氣活化，正如病菌般在她體內恣意生長著。

相較之下，田亦凡向來習慣了直話直說，不會因對方有分分鐘讓他斃命的實力就對其點頭哈腰。於他而言，李錦是陌路人，兩人在天差地別的平行世界，永不相交。

起初他心覺理虧，雖說李錦不過是顧瀚為了立功的棋子，可畢竟顧瀚的死太過突然，她在殯儀館失魂落魄的模樣同自己如出一轍。經過不長不短的一個月，他才真正意識到她隱藏在身後的野獸。將帶大她的養父藉機送進監牢，S市地下半壁江山如今皆在這位衣冠楚楚的檢察官手中，想到此處，田亦凡莫名笑出聲：「這就算對你無禮了？」

田亦凡望著正在傳輸的文件，逐漸了解這女人後便再難用正常語氣和她心平氣和談話。怎麼看，李錦都和A伯爵是一類人，諷刺的是他現在正需要她的力量，以惡制惡。

「看文件。」李錦強壓下心頭的怒火，冷冰冰地回話，終於在一堆瓶瓶罐罐中找尋到目標，不再糾纏田亦凡無禮的態度，繼續說，「還有，武器我給你找好了。到時候你去船最底層找一個左耳有耳釘的安保要就行，畢竟風險大，我可沒本事給你搞把juji槍，普通手槍就不錯了。」

田亦凡死盯著熒幕上的電子地圖，清晰地感受到脖頸上動脈跳動的節奏，開口問：「子彈呢？」往日他最鄙視遊走在灰色地帶的黑白通吃的混子，沒想到他也有沾染惡臭的一天。

李錦抬高聲音囑咐道：「子彈在給你定製的面具里，只有三發，省著點兒用。」

三發對他而言足夠了。田亦凡沉吟半晌，試探地問：「我說，你怎麼打通安保的？」

對面傳來輕笑，而後是李錦老狐狸般精明的聲音：「很簡單，鈔能力。」

「沒想到你對顧瀚這麼上心，竟然願意花大手筆。」田亦凡迅速調轉話題，妄想出其不意抓住李錦的心思，顧瀚可是她的仇家。不過事到如今，他也沒有別的途徑可選，到底是真是假還得去了才知道。

「或許吧。」李錦不置可否，彷彿在殯儀館中頹然流淚的不是自己。

「再聯繫。」田亦凡沒再多說，掛了電話，思索幾秒後又關了廉價的贈送手機。

滿屋清凈，可真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