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考之後的天氣更加炎熱，因為地震而毀了的高二部教學樓正在重建中，高三部自然就成了高二年紀的教室。

偌大的學校一下走了那麼多人，竟然顯得空曠起來。

柳笑在經過食堂、操場等地方的時候總是會悄然的放慢腳步。從那天之後，她總是會無意中去聽一些有關於程林的消息，哪怕是——

有個女生跟他告白被拒絕、哪個男生約他去打球、在路上偶遇和某某去看電影……

諸如此類。

也是只有在這一刻柳笑才能讓自己的心裡好受些。程林在高空，她在海岸，透過不停的仰望去追尋那道光，這本就是屬於他們的存在方式。

周時雨一如以往的對柳笑各種照顧，只是在經過上次的事情後，柳笑的心裡有了些自己都難以察覺的變化。

以前和周時雨在一起會有愧疚之情，想著去接受；現在柳笑更隨意，她隨著自己的心情去拒絕周時雨的牽手和靠近。

期末考結束的那天，張琳說約好了「CT」房間，柳笑不喜歡酒吧，自然沒去。柳笑以為周時雨也會來接她，結果沒有，站在她面前問好的，是小黑。

柳笑疑惑：「你找我有事？」

小黑依舊是那副萬年不變的臉，說著沒事，只是突然想找個有共同語言的人喝茶聊天。

柳笑真沒覺得她和小黑會有共同語言，但她對小黑的印象一直不差，自然就跟著去了。

是書店對面的那家奶茶店，柳笑記得，上次也是在這裡，程林還給她打電話讓她早點回家。

「當時是真的沒想到你會和小雨走到一起。」小黑坐在柳笑對面，眼裡帶著柳笑看不清的平靜，「如果我沒猜錯，你是有自己喜歡的人。」

柳笑晃了晃手中加了冰塊的奶茶，杯口的圓形就像一個小小的世界，裝進了數不清的黑珍珠和奶茶。

誰是奶茶，誰又是水？

「你是來為朋友打抱不平的？還是真想找個人聊聊天？」柳笑抿了口涼涼的奶茶，壓下心裡的燥熱。

小黑沉默了，露出柳笑從未見過的笑容，只是這笑容里越看越牽強。

這一刻柳笑覺得小黑的直覺是對的，他們是同一類人，有些莫名其妙的共同語言。至少柳笑能看到小黑此時的無奈和迷茫。

良久，小黑看向柳笑：「我和小白準備離開這裡，但不論是對家庭或者自身都是不負責任的態度。不知道為什麼就找到你了，可能壓力太大需要疏解，恰巧你又讓人值得信任吧。」

在柳笑自己都煩天煩地的時候，有個人突然說她是值得信任的人，莫過於讓她的生活又有了些許的驚喜和希望。

柳笑知道自己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不止是她愛聽別人的故事，更是她也有一顆深沉的心。

「從沒後悔過，但不知怎的就變得越來越懦弱。」

小黑幽深的眸子看向窗外，沒有焦距，深陷回憶。

「我們從小就認識，最開始是種很奇怪的感覺，懷疑、害怕，還有逃避。也是好笑，那時不知誰先勇敢了第一步，後來就那樣發展了。很多人覺得我們噁心，但這並沒有阻止我們在一起的決心。」

時光彷彿停留在這一刻，柳笑凝神聽著這段故事，幻想著其中每一個歡笑和難過的場景，又如同經歷了一個世紀。

「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一下就看出來我和小白的關係，但從你的眼中，竟然是祝福和羨慕，真的很神奇。」

小黑笑著，就像深藍的大海出現一艘淺色的船，在皓空下一步一步緩慢的前行。

柳笑覺得自己就是杯中的黑珍珠，又黑又硬，讓人看不清。但小黑竟然一眼就能看出黑珍珠裡面的軟心，驚訝、驚喜。

她不是虛偽，只是習慣了偽裝。

「因為你們的眼神，跟我所見過的都不一樣，你信任我正如我相信你們。」

那時候柳笑就說過，小黑和小白的感情與這圈子格格不入。

「是啊，所以才會認為我們能有共同話題啊。真是遺憾沒有帶小白一起來見你。」

傾訴過後，便是心情的豁然開朗。小黑像是懂了什麼，又像是堅定了什麼，眼裡的幽深完全不見陰霾。

柳笑問他，和小白決定好了嗎？

小黑只是笑著沒有回答，一口氣喝光了杯子里的奶茶：「小雨不壞，但周克不一定，有機會的話，你還是勸你朋友回來吧。」

話題突然轉到許卓婭的身上，柳笑沒能立即反應。

小黑的話，是說周克有問題，許卓婭是被騙了嗎？

柳笑想問清楚，小黑給出的回答是——「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只是前些天偶然間聽到小雨接到他哥的電話，電話里提及了你那個朋友。」

柳笑清楚，這是小黑處於朋友對她的提醒。

這些話就像一顆被催熟的種子，在柳笑的心裡瘋狂地生根發芽。

即使許卓婭和她幾個月沒有聯繫，可那十年的感情並不是說忘就能忘的。如果許卓婭出了什麼事，柳笑第一個會在心裡質問自己的行為。

小黑走的時候，說謝謝柳笑能陪他聊天，如果以後還有機會見面，一定會和小白一起請柳笑吃飯。

柳笑並沒有將這話放在心上，她希望小白和小黑能衝破一切黑暗和枷鎖，在散發著光芒的地方牽手前進。

周克是周時雨的哥哥，許卓婭聯繫不上，按理說柳笑可以找周時雨了解他哥哥的情況，可柳笑並沒有那麼做。

從奶茶店出來，柳笑拿著手機在電樁下站了半個小時，終於決定給許卓婭打過去的時候，電話里傳來的卻是「您所撥打的電話是空號」的的提示。

生命中總有一些人，你把她當做人生的一部分，她卻只當你是過客。

柳笑沒有了許卓婭的聯繫方式，那張琳也肯定是沒有的，這一點柳笑不會懷疑，現在就兩個選擇：

一是從此以後順其自然，許卓婭做什麼都與她無關；二是找周時雨問情況。

柳笑還是選擇了後者。

電話響了兩聲便被接起，周時雨的聲音一如平常，像是笑著，但柳笑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問出口。

周時雨彷彿是她身邊一個不定數，突然出現在她的生活中，即使她做出再出傷害利用的事，這個人仍然不離不棄。

現在還要問出質問的話，又怎麼不會讓人覺得心寒和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