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鄺目光里閃過一絲無語，然後拿走了那個金桔，悶悶地說：「你懟到我牙齒了，傻子。」

林疏不客氣地笑了起來。

徐子鄺看著他笑，板著臉的再也裝不住，沒辦法地露出個笑。

其實小時候他們關係還挺好的。那個時候他在讀高中，徐子鄺上國小，經常到他家做作業，一年級的徐子鄺白白軟軟，遇到不會做的算術題就拿著本子屁顛屁顛地來問林疏。

一口一個哥哥叫得別提有多熱情。

只是後來他讀大學了，在外地，聯繫也就少了，畢竟年齡差距在那兒，見面也只有偶爾的親戚聚會能碰到，每見一次，都感覺小孩不是同一個人，又高了，聲音變了，五官長開了，不愛理人了……

林疏在惋惜的同時，也感到無可奈何。

時間總是往前走的，只能回頭看，卻回不到過去。

11點多的時候，徐子鄺和林疏去了院子放煙花。

林疏他爸和舅舅站在門口聊天，兩個人興緻來了要抽煙，被家裡的女人趕了出來。

徐子鄺問林疏先點哪個。

林疏說先放大的吧。

於是兩個人拿了打火機，點著了燃線。

不一會就看到了巨大的煙花飛上空中，綻放出絢麗的花朵。

好像所有的霉運和不開心都隨著這一聲聲爆破而消失了。

一箱子放完時，林疏感覺口袋裡的手機震了起來。

他手裡還拿著煙火棒，幸好還沒點火，就拿出了手機，看到來電顯示是沈夏眠。

他把煙火棒往旁邊一擱，就跑回了屋子裡，直接跑到了二樓的房間里，才接了起來。

「喂。」

外面的煙火繼續，發出接連的響聲。

「今天是除夕吧。」

沈夏眠也聽到了煙花聲，接連的會議讓他有點昏了頭腦，才想起今天國內時間是除夕。

「是啊。你吃飯了沒？」

「吃了，剛回來。」

「噢，那你……什麼時候回國啊？

林疏聽到沈夏眠的喝水聲，他將手機音量調到了最大，防止自己聽不清。

沈夏眠潤了潤嗓子，說：「元宵之前回。」

意思是，這年是在國外過了。

林疏「嗯」了聲，想起了要說什麼，然後說道：「新年快樂啊，沈夏眠。」

「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他說完話的有一段時間裡，沒有聽到回答。林疏還以為他掛了，拿起手機一看顯示還是在通話中。

他不安地餵了聲，才聽到沈夏眠似乎笑了聲。

沈夏眠的嗓音低沉中帶了點沙啞：「你剛才說什麼，我沒聽清。」

……原來是沒聽見啊。

林疏聲音大了點，又重複了一遍。

沈夏眠字字清楚地複述道：「身體健康，萬事如意，還有呢？」

「……」

林疏的心顫然。

在沉默的空隙里，只有外面接連不斷的煙火聲。

突然，門被敲了敲，外面的徐美琴叫林疏下去吃湯圓。

林疏應了聲，對沈夏眠說：「我去吃湯圓了，先不跟你說了。」

他掛了電話，把手機扔在了床上，就急匆匆地跑了下去。

徐美琴問他要吃什麼餡兒的。

林疏隨便挑了個豆沙。

徐美琴盛了碗給他，又看了眼他，奇怪地問：「臉怎麼那麼紅，暖氣開太高了？」

林疏「啊」了聲，差點端不住碗，連忙拿手擋住了臉，說：「有點熱，我等會去脫件衣服。」

正好被外婆聽到，說：「脫什麼脫，等會別著涼了。」

他有口無心地回了幾句，就端著碗去客廳里。

想起了剛才的舉動，還真的是——

頭腦發熱啊，在煙花聲最大的時候，說了「喜歡」的字眼，抱著沈夏眠不可能聽到的期望表達了自己一直壓抑的想法，真的是，非常令人討厭啊。

要是他聽清楚了，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拒絕自己，離開自己，一直以來自己都在騙他，所謂的不喜歡，做朋友，都是假的，都是為了能夠留在他身邊的借口。

他就是個騙子。

大年初一，外婆家來了許多親戚，徐美琴留在那兒麻將搓得風生水起，林疏和他爸就先回了家。

和外婆家一比，家裡就顯得冷清多了。

林疏躺在沙發上，開著電視，刷微博。家裡買了好些水果，林疏剛啃完一個香梨，就聽到有人在按門鈴。

不知道是誰，林疏拿起通話器。

「你好，我是吳清語。」

林疏滿臉疑惑，她來幹什麼。但還是給她開了門。

林疏站在門邊等她，就看見她穿著一件咖啡色的羊絨大衣，提著一個硬紙盒袋子上來了。

林疏主動朝她打了聲招呼。

吳清語看了眼，大概是發現就只有林疏，解釋道：「這是我們自己家釀的米酒，我媽讓我送點過來，哦，我本來以為阿姨在家的，我媽剛和阿姨打過電話，才讓我送來的。」

這下子林疏也明白了。

他請吳清語進來了，然後說：「我媽在外婆家搓麻將，家裡就我和我爸。」

「叔叔也在呀。」

吳清語穿了靴子，脫下來有些麻煩，林疏拿了一雙拖鞋給她。

「嗯，你要喝點什麼嗎？咖啡？」

吳清語有些靦腆地搖搖頭，說：「不用麻煩，喝水就好了。」

林疏倒了被溫水給她，她拿過說了聲謝謝。

在明亮的光線下，林疏才發現吳清語化妝了，眼睛上的眼影亮晶晶的，讓她想到五彩斑斕的沙子。

她有些靦腆地垂下眼，問：「那你等會有什麼安排嗎？」

「沒。」

「今天有部電影首映，聽說蠻好看的，你喜歡看喜劇嗎？」

吳清語抬眸，微微笑地問林疏。像是眸子里也倒影了那亮晶晶的細沙。

林疏在她的目光下微頓了兩三秒，然後說：「可以啊，只是不知道買不買得到票。」

事實證明，大年初一，大部分人還是喜歡去走親訪友而不是選擇看電影的。

所以他們不但買到了票，還是一個很好的觀影位置。

林疏和林常平說了聲，林常平正戴著眼睛在看一本碑文字體的書，嗯了聲。

林疏看他專心致志的樣子，也不清楚他爸有沒有聽見他說什麼。

影城離家不遠，林疏想著有女士在的話，坐公車是不是會有些不好，便說要不打車過去吧。

吳清語反而很不介意地說：「今天打車應該很難，我們坐公交吧，反正時間來得及。」

大年初一的影院最大的特點，就是來的人幾乎都是陪家人或是情侶，林疏和吳清語走在一塊也彷彿是一對情侶，因為那個賣爆米花的小姐笑眯眯地說：「我們今天情侶半價噢。」

林疏拿過爆米花的手抖了一抖，想了想，還是閉嘴吧。

吳清語看上去也有點面色尷尬，直到進場後，找到了位置坐下，吳清語才輕聲說：「異性走在一起，就會被當成情侶嗎？」

她輕輕笑了下，在昏暗的影院里偏頭，望向林疏。

「就像我媽一直想讓我和男孩子多接觸，這樣，她就以為我喜歡男生了。」

吳清語輕描淡寫的語氣，讓林疏一下子有點轉不過彎來。

林疏吃驚的臉在不甚明亮的光線都像是世紀名畫一般撕扯著。

她扔下了炸彈後，雲淡風輕地轉過臉，看著電影開場。

秀致的側臉如同青山綠水般綿延溫柔，卻又帶著股不可名狀的冷意。

林疏依舊無言，心裡震驚極了，卻又莫名多了分親近的意味。大概，是因為他們，在某種意義上，也是同類人。

但是林疏做不到她那麼坦誠，將自己的秘密暴露在一個一點都不熟，甚至是潛在的親密關係的對象聽。

整場電影，林疏都心不在焉，周圍傳來一陣陣笑聲，包括身邊的吳清語，她似乎笑點很低的樣子，一點搞笑的情節都能讓她笑出來。

甚至結束的時候，吳清語揉著臉，朝林疏說到：「我笑得臉都酸了，感覺眼霜都白用了……」

林疏看向她光潔平滑的皮膚，快要忘了電影開場前聽到的話。

直到在影院門口，看到一個戴著毛線帽的女孩子跑過來，朝吳清語抱怨道：「我等了你好久，喝了兩杯奶茶了……」

吳清語看到她，先是欣喜，然後聽到這句話，又皺起了臉，說：「到時候長痘了可不要跟我哭。」

女孩子聽了這話，嘟了下嘴巴，朝林疏生氣地望了眼，說：「那你剛好可以和別人在一起啊，反正我又胖又丑還長痘。」

吳清語已經完全走到了女孩子身邊，她拉著女孩子的手，不是普通女孩子之間那種挽手，而是很親密的牽手，林疏看著她們的小動作，苦笑道：「能不能放過我這個單身狗啊……」

女孩子詫異地睜大眼，問吳清語：「你告訴他了？」

吳清語有點無語地點點頭，說：「就算我不說，你也會想辦法暴露的吧。」

女孩子哼了聲，很驕傲地不反駁。然後又有些彆扭地警告林疏：「喂，你要是敢打小報告就死定了！」

她這個模樣，居然讓林疏想起了撒嬌時的沈夏眠，傲嬌蠻橫，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必須讓著他。

唯一不同的是，她這種模樣是因為陷入了愛情，而沈夏眠，是他逃不開繞不走的魔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