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你對徐子真嗎？或是李園？

林疏在心裡默問。

沈夏眠很久都沒回答，林疏以為他睡著了，對方的頭髮蹭著自己的脖頸，這是他們最親密的時候，但是這種親密，又和情慾無關，彷彿一陣路過的風。

在路燈光影變換間，林疏的心逐漸冷卻下來，他好像是一個無端又突兀的人，出現在沈夏眠光鮮亮麗的生命里，就好像一片，又一片的陰影。

這是不應該的。

「小疏有喜歡的人了？」

沈夏眠的聲音，像是寂靜的湖。石子掉進去，驚動了躲藏在草叢裡林疏的那顆亂跳的心。

「我還不知道，小疏會喜歡什麼樣的人……」

沈夏眠靠著他的肩膀說道，嗓音柔軟得像羽毛。又夾雜著粗糲的石子，一不小心會割到手。

「是邊格？」

沈夏眠突然離開他的肩膀，側臉看過來，瞳孔像是鋒利的玻璃，似乎在切割著林疏的情緒。

「不是。」

對方頓了頓，又重新靠回了林疏的肩膀，嘴角有笑意。

「他不配。」

林疏聽著小少爺一貫驕傲自得的話，竟然也無聲的笑起來，不過更多是自嘲。

他喜歡什麼樣的人呢？

——皮膚白，桃花眼，笑起來嘴唇薄薄的，風流又溫柔。撒嬌的時候，像一隻睡不醒的貓，認真的時候，卻又帥氣得讓人不敢靠近。

就像是天上閃耀的星星，以為許願能夠碰到，但最後發現，流星落下來，也不是在自己的掌心裡。

就算離得這麼近，也像是一場甜蜜的噩夢，每時每刻，他都在擔憂，自己會忍不住。太痛苦了。

所以，他不要了。

星星本來就是自由的。

原本以為會是個難以取捨的決定，但沒想到，心狠也只是在一瞬間罷了。

失望和絕望，也只是在一瞬間。

就在沈夏眠送他回家的這段路上，林疏已經和過去做了了結，不是生死，也不是要所有人都知道，甚至沈夏眠。

他只要給自己的一個交代。回頭的路，也許很漫長，但總有一天他會走回去的，到原本屬於自己的岔路上，走向另一個正確的方向。

「路上小心，再見。」

林疏在車窗口，對著小少爺說道。

小少爺懶懶地看著他，搖了搖手。

他不會想到，這一次再見，是找不到林疏的開始。

林疏申請了去支教的名額，是在g省的山區。新學期一開學，就和市裡面的其他老師一起踏上了支教之路。

飛機落在了當地的機場，還要做大巴十幾個小時，到達山區，一路顛簸，林疏沒坐過這麼長的旅途，在盤旋的山路上吐了好幾次，最後在傍晚，終於蓬頭垢面地下了車，當地的村長和校長一起來迎接他們，在簡陋的環境下辦了一個歡迎儀式，一共去的有四位老師，都住村長家裡，一個房間住兩個人，床是木板搭成的，像炕，邊上還有櫃子，放著大花棉被。

雖然是水泥地白牆，但看得出來特意收拾過，裡面還有一些新置辦的臉盆，鏡子，架子。林疏從小生活在城市裡，其他三位老師大概也是第一回見到這些東西，有些新奇，又有些驚訝。大概是沒想到這裡條件會差成這樣。

晚飯是在露天的院子里，林疏暈車後遺症還沒過，沒喝酒，就喝點了白開水，村長很熱情地招待這些市裡來的年輕老師，林疏本來也不擅長說些場面話，就聽著其他人的嘮嗑，時不時附和兩句。

村長說明天帶他們去村裡熟悉情況，然後再去學校，和校長以及學校里僅有的三位老師見個面。

林疏吃著土豆米，聞著山裡清冷的空氣，呼吸間都是彌散的白氣，這裡山高水遠，漫山遍野都是寂靜和遼曠。

不知誰家的狗叫著跑過，陌生又安逸。

這一刻，林疏才真的意識到，自己離開了城市，離開了沈夏眠，分別其實是一件特別簡單的事，不需要像電視劇里那樣，跑到國外，跑到另一個半球，生怕別人找到自己，如果那人不在意，就算只是在相距幾百公里，都好像隔著千山萬水，他不會來，林疏也不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