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牛排，楚鶴看上去很開心。

不是那種浮在水面上的虛假的溫柔，而是那種發自內心的愉悅掛在臉上。

他不是吃不起那家店的牛排，他只是因為我才開心。好像只要我在他身邊，楚鶴永遠就不會有煩惱一樣。

回家的路上，我們的車恰好壞了，所以我和楚鶴立馬決定牽手回家。

現在的天氣晚風吹過來，倒是有點涼意颼颼的。我緊緊握著楚鶴的手，和他慢慢走在路旁。

燈光已經亮起來了，楚鶴玩心大起，讓我放開他的手，他去踩燈光落下來的影子玩。

我就站立在那，安靜的看他做著小孩子才會喜歡的遊戲。這時候才想起來，楚鶴從小到大難得有這樣有孩子氣的一面。

我們的童年早早就已經知道了社會的殘酷，那些孩子氣的行為，我能理解，可是我不能擁有。

楚鶴和我從來沒有當孩子的資格，早已經見識太多的殘酷，我們大概早就已經知道了凡事都要自己去拼。

所以，我看到楚鶴現在這種孩子氣的行為，倒是停下來看了好一會，覺得很有意思。

楚鶴在踩燈光下的影子，我就站在後面看。

心裡原本十分平靜，可是突然，一個聲音卻順著燈光照印不到的地方爬上來，順著我的褲腳，狠狠扎進我的身體，一頭闖進了我的心裡。

——好煩啊，已經夠了，看了太多次了。

—— 夠了，停下來吧。

—— 夠了，已經太多次了。

我一下子就被震懾到了。我明白那個聲音是自己的想法，可是為什麼我會這麼想?

什麼夠了?

什麼叫，已經太多次了？

我想忽略自己身體的那個聲音，可是它卻在我心裡震耳欲聾的發出吶喊。

「君柏，怎麼了?」楚鶴回頭，他大概也感覺到我不同尋常的地方，急匆匆的回身來詢問。

我下意識的抬手住他，楚鶴就站在我身前，可憐兮兮的看著我。

「如果我現在死了，或者明天死了，我是說，我如果突然死了，會怎麼樣呢楚鶴。」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會對楚鶴說出這樣的話， 我明知道這樣的話會刺痛他。會讓他痛苦，可是話到嘴邊就輕飄飄的這麼溜出來了。

楚鶴看著我，烏黑的眼珠子目不轉睛的看我。

「如果你死了，我也會死。」楚鶴語氣平淡的像在討論天氣，我不知道他心裡是不是也這麼波瀾不驚，「如果你死了，我怎麼可能活的下去呢？君柏，沒有你，我活不下去的。」

楚鶴和我都是成年人了，沒有我他怎麼可能活不下去呢？

我只覺得他在開玩笑，可是他的樣子那麼認真，又對我重複了一遍。

「沒有你，我活不下去。」

最後這個話題被我含糊了過去，我拉著楚鶴又沉默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選擇了忽略。

忽略我自己的感覺。

忽略徐雯臨死之前的像蜜糖一樣帶著點惡毒的話。

今天晚風真好，楚鶴心滿意足的和我牽著手，我們回家路上。楚鶴時不時小孩子氣一樣鬧，而我一點也不覺得他煩。

楚鶴一直在我身邊，我卻覺得從未如此憂心 。

我不知道該怎麼告訴楚鶴，沒有我，世界也一樣很有趣很美好，不必永遠依靠我。

誰都無法抗拒時間的流轉，滄海桑田、斗轉星移，所有的一切都隨時間的河順流而下。所有看似堅強的事物都將被時間的水消融，山川會崩潰、海水也會幹涸。

我不知道該怎麼對楚鶴說，沒了我，不會世界崩潰的。自己一個人也可以很快樂，就像喜馬拉雅山，永遠沒有萬家燈火，可是也讓人心馳神往。

時間如果停下來就好了，我心裡突然湧出一種從未有過的感情。

楚鶴在我眼裡像一個追風的人，看上去很可笑是不是?可他只想擁有那一秒的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