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還是老樣子，變化不大，只是樹上開出了無名的花，操場新了些。

我在這裡讀書時，剛開始擴招不久，教學樓和宿舍樓都是那時新建的，這些年沒有再翻新，牆面漆重新刷過，也還是從前一樣的顏色。

在校園裡看天空，雲總是很高，風總是很淡。

許多年來總是如此。

徐緒一直那麼懂的看眼色，所以，我回了學校，他也並沒有去追問我關於那天衝進來的林離和獨自拋下他的我。

徐伯伯拜託我帶著徐緒在學校里走走，我拉著徐緒的手，徐緒很瘦，他的手在我手裡有些瘦骨嶙峋的感覺。

徐緒已經換下了那天酒席的西服，穿了件阿迪達斯藍白相接的連帽外套，牛仔褲，運動鞋，也沒有用髮膠，頭髮軟軟的拂在額前。

徐緒在我面前總是卑微而小心翼翼，其實他不知道，自己這樣走在學校里，也是非常耀眼的。

我們兩人走走停停，繞了大半個校園。

直到天邊最後一抹殘陽也消失不見，天就快黑了。

折返出去途中，夜色降臨，校園裡的路燈都亮了起來。

我對校園很熟，拉著徐緒走了條小徑。

石子路，旁邊是迴廊小亭，白天人很多，夜晚沒燈，就很少人來。路邊種了不少小灌木，草地里儘是蛐蛐兒的叫聲。

不遠處有同學笑鬧著經過，有腳踏車鈴鐺的聲響，依稀還能聽到校園廣播，好像在唱一首民謠。

徐緒拉住了我的袖子，我停下來，回頭對他說了第一句話。

「對不起，徐緒。」

徐緒好像很錯鄂我這樣對他說，而我在仔仔細細的看他，徐緒的眼睛很好看，像星星一樣。

我想起第一天到那個鄉下，我走進了寢室，窗戶邊有個男孩在低著頭看書，我走過去對他打了招呼。

那個坐在窗邊看書的男孩聞聲，抬起頭，他穿了很普通的白T恤和藍牛仔褲，年輕貌美，青春逼人，坐在窗沿上看書，兩隻腳一晃一晃，四肢修長，對著我禮貌一笑。

那時候，我分明記得，徐緒臉上沒有這樣的卑微。

我自小就被我爸罵不孝子，罵不成器。

可是我沒想到我有一天，會真的這樣不成器。

徐緒的手很冰，他大概也猜出我想對他說的話了。我拉著徐緒的手，徐緒比我高一些卻竟然在瑟瑟發抖，好像很懼怕我，或者說是我接下來的話。

我拉著徐緒坐下來。

學校里的路燈把光線拉得又細又長，像把鋒利的刀，我看著徐緒，看了又看。

記憶的碎片像雪花凌亂而密集的向我紛沓而來。

林離一開始，我是真的想好好在一起的。可是他不那麼想，他要成功，他覺得我現在對他的好他承受不起。他不要這種寄人籬下的日子。

我一直不肯承認，那個我曾經見到的林離早就變了。可是我卻念念不忘在思念他。

這樣的想念，不是相思，僅為風月，和愛似乎也無關。林離扎在我心裡太久了，像一桿明亮又憂傷的旗幟，風一吹就飄揚，抬頭只見雲遮月，滿地浮雪不知冷。

我對徐緒認真的說：「我不該想讓你變成另一個人的，那樣太卑鄙了。」

出乎意料的，徐緒竟然沒有情緒多麼激動，反而握緊了我的手：「那我就不做另一個人。」

「我們重新認識，這樣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