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習慣性地將金箍棒抗在肩膀上，轉身往水簾洞外走。

走著走著，覺得哪裡不對勁，扭頭一看，謝瑤華依舊站在原地。

「你傻愣在那裡做什麼？」孫悟空滿臉無奈，「還不趕緊跟上？」

「大聖，」謝瑤華小心翼翼琢磨著措辭，不大敢將這些日子發生的事盡數告知，但心裡卻結著個疙瘩，實在憋得難受，「你說如果有一天，你的腦子裡突然多出了另一個人的記憶，那你覺得你還是你嗎？」

謝瑤華明顯感覺孫悟空看自己的眼神變了，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棄，仿若在看一個精神病院里跑出來的病人。

孫悟空不知想到了什麼，破天荒地主動揉了揉謝瑤華的腦袋，「那要取決於你的內心。」

謝瑤華仰起頭看他，孫悟空便繼續道：「如果你的內心堅定不移地覺得你就是你自己，那麼即使往你的腦子裡塞十個八個人的記憶，你依舊是你，不會有任何改變。」

「只要內心足夠堅定強大，不輕易為外物幹擾，你就永遠是你自己，任何人都改變不了的。」

謝瑤華眼睛一眨不眨看著孫悟空，手指繞卷著他腰間長長的系帶，「大聖，謝謝你。」

是了，只要她內心堅信自己是謝瑤華，那麼即使六耳獼猴往她腦子裡塞了蓮華記憶又怎麼樣？

就當是看了一場電影，電影結束了，就默默離場。過幾天，電影里的情節只在腦海中留下淡淡的影子，直到被塵封在意識的最角落，最後覆滿灰塵，看不清本來樣貌。

「大聖，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眼神有多溫柔。」心結被孫悟空輕而易舉解開，謝瑤華又開始沒個正型，滿口跑火車。

孫悟空瞪她一眼，惱羞成怒一樣從謝瑤華手中抽回系帶，轉頭就走。

謝瑤華自然而然跟上去，不緊不慢落後他兩步，既不會太遠，也不會因為太近而只能看見他後背的一小塊。

「大聖，你是怎麼認出那個我是假扮的？她明明與我長得一模一樣……」

孫悟空頭也不回，隨口就是：「你以為每個姑娘都可以與你一樣沒臉沒皮，隨隨便便做些不矜持的事，說些厚臉皮的話！」

這話自然是假的。

早在蓮洛主動提出與孫悟空同乘筋斗雲的那一刻，破綻就暴露了。

謝瑤華其實是有些畏高的，一個人的時候到還好，但凡是在孫悟空面前，便非要小題大做一番。

那屈指可數的幾次與孫悟空同乘筋斗雲時，謝瑤華都是站在孫悟空身後兩步左右的距離，伸出手捏著孫悟空的衣袖。

孫悟空也曾問過她為何如此，他覺得以謝瑤華那種恨不得長在他身上的性子，總該毫不知羞地摟著他的腰，縮在他懷裡撒嬌才是。

謝瑤華的答案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她確實害怕，確實縮在懷裡更能讓人有安全感。

但那僅針對一般人，謝瑤華並不屬於一般人的範疇。

比起小鳥依人地縮在愛人的懷裡，她覺得看著孫悟空的背影更讓她覺得安心。

尤其是在她處於懼怕狀態的時候——儘管懼怕只是一點點。

每當這種時候，她都更希望看見孫悟空清瘦卻令人心安的背影。

而不是親密接觸時，眼前那小小的一塊。

蓮洛固然擁有大部分謝瑤華的記憶，但卻並不了解謝瑤華的秉性，於是一開始就講破綻送到了孫悟空的眼前——還是加了放大特效的那種。

孫悟空察覺到了，他選擇將計就計，為的是弄清楚蓮洛的目的——她三番五次挑撥他與唐三藏師徒關係，又冒充謝瑤華的目的。

就是報復，報復六耳獼猴，報復蓮華。

至於為什麼報復的原因，孫悟空不知道，但也能大概猜出一點，無外乎一個情字。

蓮洛看他的眼神與謝瑤華看他的眼神相似卻也不相似，熾熱不加掩飾的愛意，似乎能灼傷人。

但蓮洛充滿愛意的眼神中摻雜著怨恨，遺憾，就顯得不那麼純粹。

謝瑤華輕咬著下唇，卻也無法很好地阻止笑聲的流瀉，很輕的聲音，如同一片輕飄飄的羽毛，在孫悟空心間拂起羞惱的漣漪。

孫悟空背對著她，步子愈發快了。

謝瑤華抿起唇，笑得活像一隻偷腥的小白老鼠。